天青色的茶盏触手生温,盏中的茶水还冒着细微的寒气,分明是用冰块镇过的样子。
曲封眠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在盏壁上轻轻一点,复又放下,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调笑:“属下手臂泛酸,怕是拿不住这茶盏,要麻烦小少爷了。”
顾苧的视线碰上男人的,像被电击了一般,手一个不稳,茶盏里的水倒出了一点,正好倒在男人两腿之间。
“啊!”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苧吓的倒退一步,惊恐的看着被茶水洇湿而突显的部位。
好…好大呀…
少年咽了口唾沫,心下感叹,又想起自己的小伙伴那瘦不拉几,没营养的样子,十分的沮丧。
都是人,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曲封眠也有点错愕,但很快,一件偏小的外套盖住了那令人窒息的位置。
少年脱下了他的外袍,内衫贴服的包裹着他清瘦的躯体,腰间一根玉带勒的紧紧的,漂亮的浅粉色从领口的肌肤朝上曼延,就连耳垂都红的滴血。
“哼…”
曲封眠有些愉悦,但很快,这种愉悦被深深的恼怒所取代,少年此刻的行为,代表了在场所有人都能欣赏到他曼妙的身姿。
“少爷,日头太晒,您还是回屋休息为好。”曲封眠垂下眼皮,遮住了眼眸里满满的恶念。
灼热的阳光让他心底阴暗肮脏的念头深埋,想剥开那层薄薄的遮挡物,将他纤细的腕子绑在床头,当那双漂亮的眸子哭出来时一定很漂亮。
顾苧“唔”了一声,在对方炙热的视线里落荒而逃,走之前还不忘把茶盏塞到男人手心。
手里的茶盏带着一丝寒意,替汗流浃背的男人扫去了一丝炎热。
曲封眠深邃的眼眸紧紧跟着消失在转角的少年。
……
三个时辰跪下来,男主的膝盖真的没问题吗?
慵懒的少年仅着一身半透明寝衣,头朝着外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一头茂密的秀发倾泄,蜿蜒的铺在脚踏上。
脚踏很干净,每天都会有人清洗,所以不用担心头发会沾上脏东西。
脑子里想着事情,奈何身体精神不起来,这困顿的交替季节着实令人心烦,就着这奇特的姿势,少年陷入了睡梦。
不知睡了多久,久到顾苧觉得脖子都僵硬了,他不舒服的低吟了一声,一只温热的手托住了他后仰的小脑袋。
“蠢东西…”
迷蒙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等再次醒来时,顾苧发现自己睡觉的姿势变了,整个人被严严实实的圈成一团,腰间还放着一只结实的胳膊。
抬眼瞧去,是男人安静的睡颜,顾苧内心尖叫一声,眼睛睁的老圆。
睡着的曲封眠比醒着的时候看着温柔多了,冷硬的脸部轮廓也柔和下来,没有了那种争锋相对的感觉。
顾苧看着面前带着疤痕的男人的侧脸,手不自觉的摸上那道粗糙的伤口。
要是没有这道疤,他应该会很受追捧吧。
少年抿了抿唇,这都是他的错,如果可以再早一点到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对不起啊,我来的太迟了…”
顾苧已经没有脑子去想曲封眠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床上,他的全部心思都在男人可怕的伤口上,并为此感到愧疚。
点点温柔触碰着那一抹伤痛,在顾苧没看到的角落里,沉睡的男人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放在少年腰间的手缓缓收紧。
对于曲封眠以下犯上欺负了顾苧的事儿,在时间的过渡下,已经翻篇。
但在两人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一笔。
小暑已经过了,天气是越来越炎热,一贯怕热的顾苧现在连门都懒的出。
这个时代的节日和前世相差甚远,前世的端午在六月份左右,而这个时代则是近八月了。
顾苧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绿芜站在一侧轻轻挥着团扇给他扇风。
“少爷,东西都收拾好了,即刻便能出发。”
顾苧捂着脑袋装鹌鹑,眨巴着湿软的眼睛哀求:“绿芜我不想动~”
绿芜严肃的眉眼顷刻温柔下来,她无奈的看着无意识撒娇的小少爷,道:“端午快到了,少爷再不出发的话,老太爷怕是要来催喽。”
“那好吧。”
这老太爷对顾苧特别好,要啥给啥,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都要试试能不能摘下来。
出发的日子定在第二日,那架华丽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顾府门口,等待主人的临幸。
下人们忙着将路上会用到的用物装车绑好。
“苧苧啊,这次出门一定要小心,到了外祖家切不可顽皮,要听话,知道吗?爹爹等你回来啊。”
顾父拍了拍顾苧细软的发丝,眼中满是不舍,细细嘱咐着顾苧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顾苧哭笑不得的看着老父亲,张开手给了他一个拥抱:“知道啦爹爹,我会小心的。”
顾苧的外祖只有顾母一个女儿,也就只有顾苧一个外孙,因此对着金疙瘩也是宠的不得了。
顾苧这小霸王的性子也有乔家两老的手笔在。
安抚好了舍不得儿子的老父亲,顾苧两只小手往后一背,傲娇的看了一眼当木头人的曲封眠。
他歪着脑袋,圆润的杏眸亮晶晶的,奶声奶气的开口道:“站着做什么?还不抱我上车。”
看男人不动,顾苧再次出声催促道:“快点呀,我站的腿都疼了。”
曲封眠抬眸,少年那娇憨的气态入了目,眼中闪过一缕笑意,男人稳稳当当的将撅着嘴的少年打横抱起送上马车。
手中绵软的触感十分舒服,抱在怀里的感觉格外令人安心。
顾苧扶着车框门,看着曲封眠布满汗液的脖颈,手指点着下巴思索了一番,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条干净的带着皂荚味的帕子。
“脏死了,汗哒哒的,给本少爷擦干净你的手和脸,以后本少爷在的地方你不许有一点汗臭味!”
小小的少年娇气的将帕子丢到男人胸口,捏着秀气的鼻子十分嫌弃的挥了挥面前的空气,仿佛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说完,顾苧就钻进了车厢,留下曲封眠捏着帕子黑了脸,他嗅了嗅自己的胳膊,没什么味儿啊。
看到这一幕的小厮和婢女纷纷捂嘴偷笑,他们对于男人能得到少年的垂青嫉妒不已,自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的机会。
听着耳边的碎语和嘲笑声,曲封眠的唇慢慢抿紧,手里柔软的触感还未消散,但那颗稍有悸动的心再次平复下来。
绿芜从青年身侧经过,留下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翻身上马。
“出发!”
作为顾苧的贴身婢女,绿芜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更是身手敏捷,她骑着高头大马护在马车周围,同时警惕的留意着曲封眠的动作。
一行人朝城外走去,顾苧的外祖家在另一个城镇上,是当地最大的商户人家。
顾苧百无聊赖的缩在马车里rua柒柒,未成想车轱辘一个踉跄,车轮陷在了泥坑里怎么都上不去。
懒散的斜躺在车厢内的少年也在惯性的冲击下砰的一下撞上了车框,额头瞬间红肿了。
“唔…好疼啊。”
撞的眼泪都出来了呢。
曲封眠撩开车帘瞧见的就是美人垂泪的美景图,虽然这个美人是个男的。
少年用那双泪盈盈的大眼睛看了归来,红润的唇微微抿起,含着一股子委屈。
“你看什么看!”
顾苧很生气,他的糗样被青年看到了,没好气的开始驱赶青年。
曲封眠眼神暗沉,隐蔽的扫过对方白嫩修长的颈子,重新放下了车帘。
绿芜驾着马小跑过来,敲了敲车厢的窗坎,忧声问:“少爷,没事吧?”
顾苧撩开窗帘,委屈巴巴的指着自己脑袋上的红痕,撅着嘴控诉:“撞到头了,你看都红了。”
绿芜心疼了,他的少爷从小娇养着,很少受伤的,这红痕怕是要许久才能消退了。
“这是舒痕膏,少爷先用着,等到了县城再买更好的。”
绿芜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白小瓶递给顾苧,安慰道。
顾苧失落的低下头“哦”了一声,转头凶巴巴的朝曲封眠吼道:“看什么看,滚进来给本公子抹药膏!”
这话,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曲封眠敏锐的抬头朝绿芜看去,对方眼里的愤怒清晰的映入眼底。
男人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低沉的笑容,他隐晦的扫了眼面露不虞的司绿芜,在顾苧的催促下进了车厢。
拥有绝美面容的少年对着镜子叹息,显然是十分在意头上的肿块了。
顾苧眼尾瞟间男人进来了,立刻把小镜子扒拉到屁股底下,他才不臭美呢。
“少爷…”
顾苧看着他那样儿就知道这家伙在心里编排自己呢,不过也不要紧,等剧情结束他就可以带着老爹、外祖父外祖母远走高飞了。
“喏,给我涂药。”
小小的瓶子丢到手里,瓶身还沾染着少年身上清新的香味,触之带着丝暖意。
顾苧坐直身体,仰头朝着男人,闭上了眼。
半晌都没有动静,少年疑惑的睁开一只眼,看到男人拿着手里的小瓶子愣在原地,愈发不耐烦了。
他伸出脚踹了踹曲封眠结实精瘦的腰,鼓着腮帮子:“还不给我涂药,信不信我抽你啊!”
眉眼精致的少年瞪圆了眼,红润的唇微微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小表情格外“凶残”。
可他不知道,脖颈细长洁白的少年仰着脑袋,露出脆弱敏感的喉结,犹如献祭般引人颤抖。
曲封眠垂眸,指节分明的手拔开瓷瓶顶端,一股浅淡的乳香味从瓶子里传了出来。
顾苧动了动鼻尖,好香哦。
这味道有点像大白兔奶糖呢。
顾苧回忆着奶糖甜滋滋的味道,口水都泛滥了。
“少爷…喜欢?”
曲封眠捏着瓷瓶细长的颈口,低沉的问。
顾苧还沉浸在回忆里不可自拔,对男人的话下意识的“嗯”了声。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做出凶巴巴的样子:“谁让你说话的!”
男人身姿优雅的跪坐着,身上的粗布麻衣也遮不住那矜贵的气质,带着疤痕的半边脸用面具挡住了,不再吓人,反倒又了种神秘感。
曲封眠垂下了眼皮,嘴角拉平,捏着瓶子的手用了十分的劲,语气是那么的卑微:“少爷就那么讨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