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严启一人躺在龙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不久前审问祁睿明和叶临的场面。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叶临为何会喜欢祁睿明这样的人,若是之前受蒙蔽也就罢了,可祁睿明都在新朝飞黄腾达了,身为亡国之君的叶临怎么还能在御花园毫无芥蒂与其私会?
严启越想越气不过,半晌过后,他终是咽不下这口气,阔步向着偏殿走去。
此时暂于偏殿就寝的叶临也未入眠,他还在担心着祁睿明的安危,毕竟今日这一出很可能成为祁睿明官场升迁的阻碍,更有甚者,可能会让严启生出杀人灭口的念头。
想到这里,叶临觉得心慌极了,接着便想起床找口水喝。
可刚一起身,他便看到了屏风后的人影,不由得吓了一跳。
“是谁?”叶临有些惊慌地问道。
严启随即走了出来,冷着脸嘲讽道:
“胆子这么小,也不知方才哪来的底气同朕叫板。”
叶临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不由得疑惑道:
“陛下为何这么晚还未入眠?”
严启沉声道:“你说呢?”
“臣不知。”叶临真心实意道。
“朕有些事想问你。”严启没卖关子,“你对祁睿明,到底是怎样的念头?你尽管说,朕不迁怒于他。”
叶临不知道严启为什么要自找不快,但他还是没打算隐瞒,毕竟他能看出,严启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而他,也希望严启听完他的话后,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了。
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儿,便如实阐述道:
“臣心悦于他,虽然他背叛了臣,但臣不怪他,或者说,臣早就预料到他会投奔陛下了。”
严启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就值得你这么倾心?为何?”
叶临答:“说来话长。我与他自幼便相识,那时……我孑然一身,无父无母……”
说到这里,叶临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解释道:
“我母妃生我时难产而死,父皇也不待见我,我与孤儿也无异。”
“然后呢?”严启意外平静地问道。
叶临说:“十三岁那年,我遇见了他,他出身不错,家境也富裕,会给我带好吃的,会带我去各个山野间玩耍。”
“有一次,我不小心摔下了山崖,摔断了腿,他也跟着下去了,然后从山崖将我一路背了回来,走了一天一夜。那时我便对他心动了。”
“后来发生了一次意外,我和他被不知道什么人绑架了,那些人似乎只是想折磨我们,没给我们任何吃的喝的,他为了让我活下来,喂了我他的血。”
“再之后,他就被那群人带走了,临走前,他告诉我,他喜欢我……”
说到这里时,叶临的声音已经哽咽了起来。
他压抑了太久了,从方榆出事到他进入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月了,无数的悔恨几乎要淹没他,但他依旧要支撑下去,去寻找治疗方榆的方法。
所以当严启问起他与祁睿明的渊源时,他竟一时忍不住,将方榆代入了祁睿明,说出了他与方榆曾经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有些后悔了,因为这些事情,只要稍加调查,便可知晓真伪。
可还没等他想好要如何继续说下去,他的头上突然覆下了一片温暖,接着,他便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严启轻抚着他的乌发,又用带着茧子的指腹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慰道:
“别哭了……”
说来荒唐,他明明在听着叶临与祁睿明的故事,本该感到嫉妒的,但不知为何,他竟然生出了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
叶临怔怔地抬眼望向严启,漂亮的桃花眼中闪着泪光,更让人看着觉得心里酸涩。
“然后呢?”严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异常,便想说些什么分散叶临的注意力。
叶临缓了下,回过神来:“然后……他当了我的伴读,我与他便再续前缘。”
“这样啊……再续前缘……”严启喃喃道,“那若是当初陪你度过那段时光、救你的人是我,那你会否……也像爱上祁睿明一般,爱上我?”
“或许吧。”叶临如实回道,“但没有如果,不是吗?更何况,若是换了旁人,也未必会这么做。”
这一席话让严启的心又冷了下来,他终于缓过了神来,不悦地开口道:
“不论如何,你与他已无关系了。你留在朕身边,最好早些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期望。”
叶临眨了眨眼,问道:“所以……陛下深夜来寻臣,便是为了听个故事,再警告警告臣吗?”
说来荒唐,他竟觉得这个暴君此刻有些可爱。
严启脸色变了变,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确实是来问问叶临怎么会喜欢祁睿明这样的人的,可若是真这么说了,岂不是说明他很在意得到叶临的心?
岂不是说明……他先爱上了叶临、先陷了进去?
这话他绝对不会说出口,于是乎他便直接将叶临压在了床榻上,翻了个身,顺势躺在了旁边。
“朕来找你,自然是要你侍寝。”严启冷哼一声,扣住了叶临的下颌亲了一下,“但朕听你的故事听累了,睡吧。”
说完,严启便在叶临呆愣住的目光下搂住了他,然后合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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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晚的一番交心之谈,叶临发觉严启变了些。
他本以为被圈禁于宫中,严启多少会为难他些,即便不强迫他侍寝,也会逼他做些违背意愿之事。
然而,严启没有。
像是被那晚谈起的往事触动到般,严启似乎想得到他的心,于是尽力收敛起了暴戾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