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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是夜,城郊城乡结合处,一处长满杂草的院子,三间破败自建青砖瓦房,长满瓦松屋顶,剥落的墙皮,掉漆的大门,写满了岁月的斑驳。

很显然,这处宅院已经有一些日子不曾住人了。儿媳妇怀孕后,张家老两口就美滋滋的收拾包袱去了儿子家,虽然只能住在下面的车库,但是不妨碍他们和村里人炫耀自己住进来楼房,再见到老邻居时,就有了城里人的高傲,看不起昔日的乡亲了。

但是,最近这两人却又灰溜溜的回来住了,假装听不到邻里的奚落,只说是暂住,儿子很快就会请他们回去的。

最近这段时间,这老太太的日子尤为不顺心,前些时候心脏不舒服住院了,看到别的老人住院时,孝子贤孙都围在床边,殷勤伺候,自己床边却只有一个老头子,来了也只知道自顾自的睡觉刷短视频,看那些搔首弄姿的小骚.货,她就心里不是滋味。

于是她就给自己儿子打电话,唉声叹气,说自己不知道能活几天了,心口疼得厉害,他爹年纪大了,天天陪床也吃不消,她心疼儿媳妇带孩子辛苦(实际上是害怕,也指使不动对方),不好劳动她。

但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喝她的血长大的,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生病了成宿成宿的不敢合眼,现在老娘生病住院没几天活头了,让他请假伺候几天不为过吧?

儿子被她一哭,想起来幼时母亲是如何疼爱自己的,自己这些年又是如何对婆媳矛盾视而不见的,顿时心生愧意。母子俩隔着电话痛哭一场,儿子热血上头,收拾东西就来伺候老娘了。

结果儿媳妇知道了,直接冲到医院,问他请假了一家子老老小小吃什么喝什么?还骂老不死的作妖,一点小毛病就要住院,有老头不用,还让儿子伺候。儿媳妇原话:“这是你儿子,不是你男人!想让他怎么伺候啊?伺候到被窝里去?这么离不了男人,怎么不去巷子里站街去?”

污言秽语骂了一通,母子俩的脸被臊得通红。儿媳妇犹不解气,扯着婆婆的头发扇了几十个耳光,气虚体虚的老头上来想帮忙,让她一脚踹墙角了,而老太太的儿子,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自己老婆把老娘扇成了猪头。

但是女人后头也没忘了自己男人,揪着他的耳朵,施展开九阴白骨爪,抓得他满脸都是血。

这次,张老太太直到出院,也没再见到儿子一面。伤心的她这次没有回到儿子家做牛做马,而是跟老头回了老房子住。本来想端着架子等着儿子儿媳妇来请,但是没想到儿媳妇直接没收了老两口的退休金,请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婆子来看孩子。

这不是亲生的,怎么会用心照顾孩子?早晚她会知道,没有亲奶奶更疼孩子的了。

乌云飘过,遮住了毛毛的月亮。室内一片昏暗,宽大的大炕上,两个老人一人一床被子,睡得正沉。

一个小小的身影,飘过高高的院墙,来到了院子里。

看着这个困了自己三十年,熟悉又憎恨的地方,婴鬼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不过想到今晚就能了解这一桩陈年旧怨,她很快就撇除了那些杂念,身形一闪就进了卧室。

整座宅院里只有这两个老畜生,可惜“弟弟”不在,不过想到判官大人说不得伤及无辜,婴鬼有些遗憾,不过倒也并不执着。

漂亮的天师姐姐说,虽然他是既得利益者,但是他出生在自己死亡之后,它并不是他直接导致的,如果伤害了他,回去地府时,会受到惩罚的,不值当。姐姐说,他会有自己的报应。

对于这个踏着姐姐的尸骨和血泪长大的弟弟,婴鬼听到他的报应时,只能说,他过得不好,它就放心了。

飘到两人身边,婴鬼恶意地吹了两口阴气,冻得两人梦中一阵哆嗦。然后它拿出两张黄符丢过去,小小的符纸接触到两人的身体后竟然神奇的消失了,瞬间了无踪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今天从香火铺回来,这段时间一直酸疼的脖子突然就不疼了,浑身轻松,张老太太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久违的做起了美梦。

梦中的她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她梦到自己没有生那三个赔钱货,头胎坐床喜就生了一个大胖儿子,然后接着生了两个,三个都是儿子!

公公婆婆说自己是张家的大功臣,对自己比亲生女儿还好,鸡鸭鱼肉随便她吃,针线都不敢让她动一下,就连男人也把自己当主子娘娘一样伺候,温柔小意,体贴入微,不再看别的女人一眼。

梦里,志得意满的张老太太摸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笃定自己这一胎还是儿子。毕竟未嫁时,她就是十里八村最好生养的大姑娘,哪个大姑娘小媳妇看了她肥肥的大屁股不羡慕?

上门说亲的媒人都快把他们家的门槛踏破了,最后她选了其中条件最好的,城郊张家的独生儿子,做上了她梦想中的城里人,只等着生下儿子,熬死公婆,继承所有的家产。

梦里,时间就像按下了快进键,过得飞快,还没享受够公婆的吹捧,男人的讨好,转眼间就到了她这一胎发动的时候。

没想到,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不是她以为的儿子,而是一个碍眼的女儿。梦里,明明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对着这唯一的女儿,张老太太却莫名的嫌恶,好像她的出现破坏了自己的完美人生。

“晦气!怎么是个丫头片子!”张老太太并没有认出这张三十年前见过的小脸,但是对女儿的痛恨一如既往。她魔怔地自言自语:“他爹快砍死他,把她埋到门槛下面……”

婴鬼悠悠叹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我该死,而是在他们眼里,是个女儿都该死。不过,凭什么呢?只是因为生我一场,就掌握了生杀大权,轻而易举的决定我的生死?

这是不对的,天师知道我的冤屈,大人赐予我公平。因果循环,这回,你们可要好好体会我的痛苦。希望你们能承受得住,毕竟,这只是开始……

梦里,恶毒的张老太太看到男人举起刀,脸上浮现出了快意的笑容,然而下一秒,她就开始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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