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夜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下情绪,语气舒缓道:“我知道你们一直看不起我,觉得我从小不在身边长大,是个半路认回来的外人。”
“你们觉得我懦弱窝囊,给家里丢人现眼,不配当你们的儿子。只有你们从小当继承人培养的楚慕言,他才是你们心里真正的儿子,对不对?”
此话一出,楚修远和徐婉莹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徐婉莹甚至感觉鼻腔有些发酸,用手使劲捂住。
秦时夜叹口气,接着道:“我说这些,不是想埋怨你们,我只是想求你们好好想想。”
“当年我还在襁褓里就被人换走了,那个保姆知道我不是她的孩子,对我非打即骂,我好几次差点死掉。”
“楚慕言呢?他鸠占鹊巢,顶替我的身份,霸占我的父母,享受着你们所有的关怀。”
“你们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让他成为楚家少爷,这一切对于我,公平吗?”
徐婉莹最见不得人贬低楚慕言,张口就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喉咙堵得厉害,泪水不受控制的冲出眼眶。
她拼命跟这股情绪对抗着,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趴在丈夫肩头默默流泪。
楚修远搓搓眼睛,一边安抚妻子,一边默许秦时夜继续说。
秦时夜闭上眼,再次深呼吸,才说道:“爸,楚家虽然有钱,可据我所知,你刚接手家族企业时,形势并不乐观,楚家在云州也只是个末流豪门。”
“是你一个人苦心孤诣,惨淡经营,才让楚家成为云州的龙头。”
“辛苦打拼出来的事业,真打算把它送给一个保姆生的野种?”
“改换门庭,对你来说需要在商场上厮杀搏命。对那个保姆呢,只需要换个孩子就够了。”
“难道楚家积累的产业,就是为了那个保姆做嫁衣?”
闻言,楚修远如遭雷击,愣在沙发上目瞪口呆,眸子惊恐的乱颤着,脑海中风起云涌。
徐婉莹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惊慌起来。
她明白,男人理性大于感性,重利益轻感情,秦时夜的话字字句句打在要害上,她真怕丈夫因为这番话对慕言产生偏见。
徐婉莹快速擦干眼泪,厉声道:“秦时夜你住嘴,住嘴,不许再说了。”
秦时夜苦笑一声,自顾自道:“妈,你当初在医院生下我,就是为了这样羞辱、苛待我吗?”
声音淡淡却充满力量,如同一把锋锐的尖刀,直刺徐婉莹内心。
徐婉莹一怔,周身那股吃人的气势顿时萎靡,泪水源源流出。
她无力的靠在沙发上,忍不住想起秦时夜刚被接回来时,那怯弱却纯净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满是孺慕。
她虽然嘴上不承认,可确实感受到了血脉亲情的神秘之处,那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徐婉莹心里矛盾又愧疚,心疼却怨恨,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此时,一旁的楚汐玥见状,恨得直跺脚。
她没想到秦时夜还有这种本事,几句话就让爸妈改变看法,甚至对他有了愧疚。
那怎么行?
不把这个贱种赶走,她的哥哥楚慕言怎么回来?
楚汐玥阴阳怪气道:“够了,秦时夜你别在这乱攀亲戚,你姓秦,我们姓楚,你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又推了推徐婉莹:“妈,你把慕言哥哥忘了吗?”
“他还在国外等着咱们去接他呢,你真忍心让他一辈子不回来?”
女儿的话传进耳朵,徐婉莹瞬间打了个激灵,不由得一阵后怕,她怎么会被绕进去呢?
她徐婉莹是灵州徐家的大小姐,从小聪慧骄傲,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一直是家族的荣耀,怎么可以认秦时夜这种人当儿子?
她的儿子,只有楚慕言一个!
徐婉莹感激的抱着女儿,看向秦时夜的目光,重新染上厌恶。
楚汐玥趁热打铁:“爸,你就别愣着了,忘了之前怎么跟我们保证的?”
楚修远回神,注视秦时夜的目光无比复杂,有愧疚,有怜悯,有无奈……
他半晌才道:“秦时夜,你今天给家里闯了大祸,按照你妈的意思,是要把你赶出去的。”
“我可以作主让你留下,但你必须给你妈跪下认错,保证以后永不再犯,然后去给谢家……”
”好了好了,别说了。“
秦时夜打断楚修远的”大发慈悲“,不耐烦的摆摆手。
对于这个结果,他其实并不意外。
自己始终是个外人,哪怕把心掏出来,他们也会觉得腥膻。
一番发自肺腑的自述,比不过他们亲生女儿的几句挑拨。
远近亲疏,一看便知。
他说这些话,没指望这对夫妻能幡然悔悟,纯粹是为了给前世的自己一个交代。
秦时夜重新恢复冷漠:“楚修远,多说无益,我是不会去给谢家道歉的。”
“你们也不配当我的父母,正好借这个机会,咱们彻底把关系断了吧。”
一听他要断绝关系,楚修远怒不可遏。
打了谢家少爷,还敢在这大放厥词,没有他楚家的庇护,你秦时夜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就算被人杀了也是活该!
既然秦时夜不稀罕当他的儿子,他也不会上赶着。
楚修远冷哼道:“好,走出这扇门,你就再也不是我儿子。”
“谢家,刘家,还有程家都在想法子对付你,你好自为之吧。”
“等等!”
秦时夜突然说道。
“怎么,害怕了?”
楚修远耻笑道。
秦时夜睨了眼楚修远和徐婉莹,见二人一脸高傲冷漠,徐婉莹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窃喜,心底涌出一丝悲凉。
他平静道:“你们到底生我一场,今天我给你们磕三个头,也算断了这份亲缘,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徐婉莹却认为他在卖惨,不屑道:“秦时夜,想走就赶紧滚,没人爱看你这一出。”
秦时夜微笑:“徐婉莹,这就是你狭隘了。”
“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需要经历很多的仪式。有些仪式是给人看的,有些呢——”
他拉长声音,伸手指了指头顶:“有些仪式啊,是做给老天爷看的,等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这番话玄而又玄,让人摸不着头脑,楚修远和徐婉莹面面相觑,都认为秦时夜是受刺激太大,快要疯了。
他们像看戏般,欣然接受秦时夜的跪拜。
可是,当秦时夜磕完第三个头时,忽然之间狂风大作,门窗陡然被大力推开,一股阴风席卷而来。
两人顿觉身上有些怪异,不自觉的搓了搓胳膊,好像…好像有什么一直保护他们的封印消失了。
秦时夜哈哈大笑,他见过真正的神明,知道世界上存在着许多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规则。
这些规则是与神联系的通道,从上古流传至今,演化为各种各样的仪式。
刚才的异象证明,神已经结束了他与楚家的血缘关系,
秦时夜伸出三根手指,在楚修远和徐婉莹惊恐的目光中指天立誓。
“我秦时夜对天发誓,必让楚家满门不得好死,若违此誓,愿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平静的夜空骤然响起一声惊雷,仿佛上天的回应。
徐婉莹吓得脸色惨白,搂着女儿一头扎进丈夫怀里。
楚修远也没好到哪去,额上冷汗涔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秦时夜收回手,不再纠缠,起身就要离开。
一家三口心有余悸,纷纷安慰自己,刚才都是巧合,这个世界没有鬼神,没有鬼神。
自我暗示一阵,三人逐渐安下心来。
这时,楚汐玥气不过,她不甘心就这样放走秦时夜,起身阻拦道:“秦时夜,你偷了东西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