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见传的小酒楼生意火热,一楼大堂人满为患,来此自然都是为了那些新奇的招牌菜。
纪苗桐自问尝过天下珍馐,可这名为浮生的厨子所制菜色,却是从未见过,或是酸甜可口,或是外脆里嫩,或是咸香鲜辣,总之百滋百味,无一不色泽鲜亮,精致美味。
依次尝过,纪苗桐双眼放光,抚掌唤来小斯,低声吩咐:“备礼,待人散了,送去给这酒楼的东家,报上家门,我要见见这位奇人!”
小斯连连应下。
不只是他,堂中惊叹声此起彼伏。
上菜后香味飘出,不仅店内的客人,连在外张望的都不自觉地吞咽起了口水,再想进门,却被告知今日不再接待客人了,不由纷纷扼腕。
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男人紧皱眉头,盯着浮生楼的眼神盈满怨怼与嫉恨,盯了半晌,才随着人群一起退去。
小二忙活时往外瞄到外头眼熟人影,顿了顿,再瞧却没了。
掌柜的徐兴催促:“干什么呢?快上菜啊!客人等着呢!”
小二回过神,“不是,小的适才好像瞧见宋贺在外边儿?”
徐兴往外张望一眼,没当回事,“别管他。”
大堂气氛火热,容瑟在后厨也忙得热火朝天,他黑衣掩面,只管烹炒煎炸,两个小工忙活着备菜生火,上菜速度倒是不慢。
蓝莺匆匆提裙入内,凑到容瑟身边低声:“依主子的吩咐,今日就十五桌客,还有,光禄寺卿纪苗桐在外面。”
容瑟压低声说:“他不认识你吧?”
蓝莺点头:“属下少在明处,他不曾见过,但主子得小心些。”
容瑟说:“好。”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怕这面具挡住脸,也难保纪苗桐不会认出他来。
忙活半晌,徐兴与小二一起跑前跑后,直到堂中客人都散去,擦了擦满头的汗,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笑得合不拢嘴。
纪苗桐身边的小斯走上前来,将钱袋子奉上,笑说:“掌柜的,我家主君光禄寺卿纪大人,想见一见浮生楼的东家,可否通报?”
徐兴见这人态度和善客气,又自报家门,是个大官!心下犹豫。
商不与官争,何况想在晋京立足,总不能不给这位高权重的纪大人面子,只是东家的脾性……
推拒的话没说出来,蓝莺便走上前将钱袋子推了回去,笑着道:“我家东家不见客的,这位小郎君,有话同妾身说就是了。”
小斯愣了一下,脸便沉下来。“小娘子这是不给我们大人面子了?”
蓝莺心说,那是怕吓着你们家大人,面上八面玲珑地笑说:“小郎君怎么还恼了?我家主人既然不见,自有他的底气,你若是个聪明人,此刻就该去回你主子,而非在此地胡搅蛮缠,当心麻烦上门!”
这番话着实泼辣,小斯想起主家吩咐,一时间没敢冒进,拿着钱袋回去了。
纪苗桐得知后,神色暗了暗,低声道:“那就罢了。”
晋京卧虎藏龙,牵扯复杂,若这浮生楼背后当真有什么大人物,也免得惹上一身腥。
思前想后,纪苗桐一抚掌,“罢了!今日冒犯,我亲自去走一趟!好歹别生了嫌隙!”
容瑟得知纪苗桐亲自赔罪后,也微微一愣,拿起钱袋子在手里晃了晃,笑说:“还挺会做人。”
果然能活到结局的配角,心里都挺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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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不出三日,浮生楼的名头彻底在晋京响亮起来,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只是从之前的狐疑变作了一边倒的夸奖。
浮生楼生意兴隆,容瑟一人自然撑不起整个酒楼,毕竟他还有原主那一堆小山似的公文得看,便吩咐下去新招了两位主厨,而他则以浮生之名,下早朝后便去浮生楼呆上两个时辰。
只有在这个时辰,才能吃到浮生楼东家亲手做的菜,一时间无数达官贵人竞相预约,就为了尝一口这传成晋京第一楼的浮生楼的特色菜。
这日容瑟才下朝,回府换上“浮生”标志性的黑衣,绾发戴上面具后,蓝莺便来禀:“王爷,昨夜桓郡公入京,要在浮生楼设宴,点名要浮生亲自做的菜。”
“桓郡公?”容瑟一时没想起来,“谁?”
“襄州桓郡公啊!”蓝莺整日探听消息,不似云初只对生意了解,便说,“就是定北侯梁慎予外祖一家,定北侯生母燕卿如是桓国公府嫡女,这个燕万泽是个庶子,不过老国公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国公过世以后,他就袭爵封了郡公,老国公那点家底,早没了,他这回入京,想必是冲着定北侯来的。”
容瑟开始回忆。
如此一来他也想起来了,这个燕万泽就是靠吸父亲和亲姐姐的血活下来的废物,当年孤竺岭大败,定北侯世子梁文予同次子梁清予,先后战死在山中,世子妃伤心欲绝,小产血崩而逝,老侯爷亦被乱箭射杀于战场,定北侯府一时间门庭寥落,说是高楼倾塌也不为过。
燕万泽不仅与定北侯府撇清干系,甚至趁机落井下石,谋夺了不少侯府财物。原著中也有这一段,燕万泽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入京想求梁慎予帮扶,容靖献计,让燕万泽对上原主,借原主的手替梁慎予除掉这个亲戚。
不过奇怪的是,原著里这人可是在容靖登基两个月后才来的晋京,他穿越过来满打满算还不超过二十天,人怎么就来了?
蓝莺又说:“这次燕万泽设宴,请的人就是定北侯。他也真有胆子,依着他们当年那无耻劲儿,如今不躲着定北侯怕报复就算了,还上杆子往人家面前送。”
“赌徒嘛。”容瑟说,“都这么不要脸。”
蓝莺眼中闪过厌恶,点了点头,问:“那主子,您还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容瑟理着袖口往外走,“奇人共赏嘛,本王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去见识见识。”
他有意改变自己的必死之局,只是命运诡谲,桓郡公府竟然还是被送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仿佛冥冥之中,命运轨迹在偏离中试图走回原著那般的正轨。
既如此,那就与宿命过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