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这一哭,徐致心里一阵慌乱。再想到她刚才坐在地上,被众人指责那一幕,更加不是滋味。
他伸出手,想拍拍许清的后背,伸到一半却僵在半空,又收了回来,只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给她。
许清接过纸巾,抽出一张,边擦眼泪边说道:“徐医生,你快去忙吧,我没事了。”
徐致侧过头,视线落在许清通红的鼻头上,“真没事儿了?”
许清吸吸鼻子,“嗯,没事儿了,我就是吓着了,孩子要是真出事儿了可怎么办呀。”说到“出事”两个字,她是一阵后怕,难过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声音里的哭腔又明显了几分。
“许清,就在这待着,等我一下,马上回来。”徐致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温和。
许清休息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掏出手机,凌晨12点半。
徐致果然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走吧,跟我走。”
许清仰着头,疑惑地望着徐致,“去哪?”身体却诚实地站起来,小跑着紧随他的步伐。
徐致见她回过神儿来,放心不少,“许清,你们学校领导和班主任王老师都来了,孩子也把事情经过基本说清楚了,家属和校方正在交流,我跟他们说你摔伤了,需要先回去休息,另外保留追溯家属随意打人的权利。”
“孩子情绪怎么样?”这才是许清关注的重点。
徐致在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许清,她头发松松地夹在脑后,几绺毛茸茸地碎发散在脖子后面,穿着浅蓝的纯色短袖T恤和灰色的宽松居家裤,一看就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慌慌张张出门的。
徐致心头一软,“孩子现在情绪稳定,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还安排了医生做心理疏导。”
见许清长舒一口气,徐致柔声问道:“许清,你怎么不问问责任在哪边?自己会不会受牵连?”
许清这才想起来,蹙着眉头,问道:“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中午还给她妈妈打过电话。”
“目前听孩子的说法应该是家长逼得太紧了,具体情况还在了解。”徐致转动门把手,推开办公室门,随手按下电灯开关,“先进来吧。”
这是间窄长的医生休息室,门两边靠墙各放置着一张单人架子床,再往里是一套办公桌椅,桌上摆着电脑显示器,房间简洁单调。
徐致指向其中的一张床,“坐”。
许清挨着床沿坐下,环顾四周,值班室不大,格局摆设一目了然,她只是不知该把目光聚焦在哪里,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在房间里独处,况且房间里还有——床。
徐致见许清脸上故作镇定,浑身局促不安的模样,眼底露出几抹笑意。他倒了杯温水递给许清,“饿不饿?”
许清摇摇头,她接到消息后,从胸口到胃里都堵得难受,这会儿仍心有余悸,哪里会觉得饿。接过水杯,呷了一口,这才感到嗓子干到冒烟。
徐致坐在对面那张床上,两腿自然分开,双手交握在膝间,静静地看着许清喝水,眼瞅着她“咕咚”咽下最后一口,才开口道:“怎么过来的?开车了吗?”
许清起身把杯子放在办公桌上,坐回到床沿,不好意思地说道:“接到消息,腿就发软,手也发抖,打车过来的。”
徐致抿嘴笑笑,“嗯,做得好。”接着,抬手看看表,起身从上铺拿了条薄毯子,放在许清身边,“干净的,你就在这躺着休息,8点钟交班后我送你回去。”
许清眸子微瞪,一副吃惊的表情,“在这?其实……我可以打车回去,再说我还得上班,8点来不及。”
徐致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不紧不慢道,“我问过王老师了,你上午没课,她会帮你请半天假,毕竟刚才你是你们学校第一个赶到医院的老师,还受了伤。另外……”徐致伸出手指指床,又指指办公桌,“你躺这儿,我坐这儿,互不打扰,快休息吧,一会儿天就亮了。”
许清不得不承认,在刚刚最无措又无助的时候,是徐致的出现让她踏实和心安,她没再多说什么,听话地躺了下来,高度紧张过后的松弛令她周身疲惫却精神亢奋,她僵着身体,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徐致坐在办公桌后,知道许清还没睡着,开口道:“许清……今天受委屈了。”
许清不是个经不起事儿的人,可听到这话,还是心头一颤,有种被戳到泪腺的感觉,“嗐,没什么,我们教师和家长相处有时候就跟你们医生和家属相处是一个道理,理解万岁但不能强求。放心吧,徐医生,我没那么脆弱。还有……谢谢你!徐医生。”
许清能这么想是好事,可徐致却莫名觉得心疼,“许清,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也用不着一直坚强。”
徐致顿了顿,接着道,“以后……直接叫我徐致吧。”
“嗯。”许清没再说话,眼底泛起一层薄雾。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沉沉地睡了过去,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竟睡得无比踏实,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