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刚亮,玉蕊叫醒了怜奴。
玉蕊给怜奴选了一身素净洁白的竖领短衫,外套水田纹路的淡蓝色比甲,下身是稍微深一些的靛蓝色水波纹裙。
怜奴首饰不多,便随意选了一只银钗戴上,便坐上了马车。
崔嬷嬷已经上了车,见她来了连忙让位,“快坐下。”
怜奴弯着腰走过去坐好,马车便动了起来。
怜奴轻撩开车帘,往外看。
“别看了。”崔嬷嬷拉住她的手,“外面有侍卫,都是些外男,规矩些才好。”
怜奴撇撇嘴,有些不乐意但是又没话反驳。
她已经许久没出来过了,心中对京中的面貌很是好奇。
“有多少侍卫啊?”
“还能有多少?最多两个。”崔嬷嬷笑道:“若是王妃出行,马车恐怕比我们如今坐的这个四个还大。”
怜奴点点头,这倒是,听闻每次世子爷出去有什么事,也是带不少人呢。
马车在石板路上跑着,马蹄声声响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到了护国寺,崔嬷嬷便带着怜奴一同进去诵经祈福。
怜奴跪坐在棉质的蒲团上,看着面前的菩萨,心中却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她窝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嘴巴里跟着周围和声的诵经声张张合合,实际上声音都没发出来。
诵经完毕,已经是晌午。
护国寺有寮房供给这些富贵女眷们歇息,怜奴托福也得了一间歇息。
中午歇息了一炷香的时间,下午是师父讲经,崔嬷嬷又带着怜奴去参加。
怜奴对佛经不感兴趣,上午在念经声中都差点打瞌睡,下午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崔嬷嬷庆幸是自己跟着来了,若是让王妃院里的人看到,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讲经会之后,便有许多香客去求签问道,崔嬷嬷很心动,便让怜奴先上马车等着自己。
怜奴戴上帏帽,先行上了车。
刚刚上去,车子便开始动了起来,怜奴在车内有些疑惑,打开车帘喊了一句:“师傅,崔嬷嬷还没来呢!”
车夫正甩着鞭子,回头朝着怜奴道:“姑娘,这儿人多车多,一会儿不好出去,我先将马儿赶到前面去,一会儿自然有侍卫带着崔嬷嬷过来。”
怜奴左右看了看,确实许多马车聚集在护国寺门外的平坦坝子中。
谁知马车越来越快,隐隐有不会停下来的架势。
怜奴心生警惕,悄无声息的撩开帘子,看见车夫狠狠甩了马屁股一鞭,完全不似要停下来的样子。
怜奴眼见护国寺的建筑在身后远去,伸出脚,一脚把车夫给踢了下去。
罢了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缰绳,一边狂喊:“救命!救命!”
本来护国寺旁此时人就多,许多人侧目过来。
拉车的马儿被滚下来的车夫惊了,四脚踢了上去,于是跑得更快了,一时之间怜奴有些控制不住。
手紧紧的握住缰绳,怜奴心跳如鼓。
忽然有一男子飞身而来,握住怜奴的手,“别怕!”
话音刚落,他握住缰绳大力拉动,口中发出长而舒缓的口令:“吁!”
经过一番与马匹的较量,车速总算是慢了下来。
这番惊险过去,怜奴身上香汗淋漓,侧头看向身侧之人,眼神之中充满感激。
“多谢公子!”
说话之间,秋风浮动,鸟雀叽叽喳喳在林间叫着,如同奏乐。
帏帽轻纱被吹开,露出怜奴的姣好面庞来。
“是你。”呈章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怜奴也怔了一下,“呈公子……”
呈章听到她这么叫自己,只觉得心像在云朵上,轻飘飘的:“啊,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怜奴自觉有些逾越了,连忙垂下头,随着她的动作,帏帽的轻纱又落下闭合,如同关上的门一般。
呈章将马儿停下,看向因为被马踹了几脚在地上的马奴,他走过去,一脚踩在马奴的身体上:“怎么做事的?”
马奴此时看见呈章,也是怕的不行,浑身颤抖:“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给了银子。”
呈章这才发觉了不对,“来人!把这个马奴给我押住!”
“姑娘,你没事吧!”一道男声问。
怜奴回头看去,是前面打照面的侍卫,“没事。”
虽然是这么说,怜奴却觉得手软脚软,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但这里都是外男,没人能扶住她,她只得靠着一棵歪脖子树,自己休整。
呈章看着她这样,心中闪过心疼。
等意识到自己有了这样的情绪,有些慌乱。
那日胡林调戏怜奴,他也因为心疼怜奴才出口解围,等到晚上开席喝酒,胡林出口讨要怜奴。
那时他只知道怜奴是裴先身边的人,但万万没想到是通房。
在听到胡林出口讨厌怜奴的那一刹那,他甚至悔恨,或许自己应该先开口。
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他来不及反应,再回过神来,胡林已经被裴先打了……
崔嬷嬷很快就过来了,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焦急,“姑娘,姑娘,没事儿吧?”
她扶住怜奴,随即看向周围的人。
看到呈章的眼神,她微微一愣,又扫射到他脚下之人。
马奴还在痛呼,如今被侍卫五花大绑,全然动弹不得。
“我没事。”怜奴握住崔嬷嬷的手,“那马奴一个人驾车,想把我掳走,多亏了呈公子。”
崔嬷嬷连忙上去道谢,又扶怜奴上了马车。
“姑娘别操心了,安心坐着,外面我来处理。”崔嬷嬷是个老道且细心聪明的人,她察觉呈章看怜奴的眼神不对,不敢让怜奴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过多久,崔嬷嬷便上了车来:“没事,姑娘。等回去禀报了世子爷处置。”
“好。”怜奴点点头。
余下的时间众人不敢耽误,火速回了府邸。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裴先和王妃正在一起用膳。
王妃格外震怒,在佛门之地出了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对她祈福的行为最大的不敬。
“先打二十大板,问清楚缘由。”裴先放下玉箸,用丝绸帕子擦了擦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