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国之道,重在安民乐业……钦此!”
胡府,跪地接了圣旨的胡惟庸,在恭送侍卫统领二虎离府之后,霍然抬起头来。
开铁路?置工科,设匠户,成立工学院?
还要再兴明教,把中都凤阳,改为明教总坛?
不行。
他哪怕知道这深更半夜出行,必然被老朱的锦衣卫查到,但他还是立即出府,往韩国公李善长的李府,骑马狂奔而去。
这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太子殿下朱标,隐忍了十几年,老朱还让宋濂为帝师,吕本之女嫁给他为侧妃,多少文臣都把朱标当成生性忠厚、温文尔雅的仁爱储君来看待啊。
竟然,图穷匕见,终于露出了獠牙了吗?
这是要干嘛?要拿他们这些鞠躬尽瘁的帝国股肱,拿他们这些文臣仕子们开刀了吗?
徐府。
魏国公徐达刚刚接完圣旨半柱香时间不到,看到中山候汤和,也行色匆匆拎着装酒菜的竹篓赶来。
“老兄弟啊,上位他又要拎起屠刀了吗?”徐达关上房门,哪怕知道府内也有锦衣卫盯着,还是压低声音问汤和。
封公封爵之后,又搞了铁榜赐丹书铁券,又屡屡惩戒勋贵武将,锦衣卫视线天天夜夜盯着,谁敢再骄横不法啊?
“圣旨里的置工科、修铁路、复明教这些事情,徐老弟怎么看?”汤和也压低声音,小声问。
“咱一个浑人,什么怎么看?我大儿子还远赴东瀛没回来呢,大闺女怎么着也应该嫁个藩王吧,燕王我是很看好的,结果马上要成为太子侧妃了。粮食凑足之后,我指不定又要征讨西北,我怎么看有什么用?”
徐达有些置气,打仗他在行,但老朱又强塞了左丞相之职给他,他还整天得跟有李善长背后支持的胡惟庸等文臣们,朝堂上被他们屡屡耍心眼。
小心起身,再度透过门缝往府院里看看,他才凑近到汤和耳边道:
“标儿这女婿我越来越看好了,咱半个月前跑过中都一趟,看过他那木牛流马,只要真能像今天咱大闺女飞鸽传书说的那样,真的跑了起来,扫平漠北指日可待!”
“妙云能嫁他的话,我又何尝不欣喜?将来生下来就是皇子皇孙,不比嫁藩王更强百倍?”
“而且,他直接让身边人宰了那总是嘴舌搬弄是非的涂节,大快人心!”
汤和忍不住吃惊,问道:
“老常死的早,咱这侄子都是咱们一起看着长大的,自然是根里亲。”
“但他提拔了那么多市井小民,工匠出身的年轻崽子们。”
“咱们可都是出生入死打天下才封公封侯的,多少侯爷们这些天都暗自抱怨,这侄子似乎在疏远咱们,没再提拔咱们啊!”
徐达皱眉小声道:
“什么抱怨不抱怨的,特别是蓝玉收了那么多义子的骄纵货色,你没事多训训他,打天下怎么了?居什么功?”
“只要咱这位好侄子将来上了位,他是咱们淮西人一手教出来的,又岂能忘了本?”
“提拔一些市井中人又算得了什么?李善长、胡惟庸那些读了几卷书,骨子里就看不起咱们勋贵的臭读书人,才是大患。宋濂、吕本那些前朝投降而来的降臣,也才该是我们需要警惕盯紧的!”
汤和忍不住问:“那我们下面该怎么办?魏国公您指点一二?”
“标儿让咱干嘛咱就干嘛,他宰的是涂节那种文臣喉舌,咱们更应该响应才对。”
“好!咱这就去给弟兄们说道说道去。工科?明教?咱都大力支持。对对对,对付文臣,才是我们勋贵的大任。”
……
东宫。
朱标刚刚返回,就接到了嘉奖他研发试车火车成功的圣旨,同时,老朱给他的奖赏也赐了下来,黄金五百两、白银三千两、苏锦百匹。
领着太子正妃常氏、侧妃吕氏,一起接旨谢恩后。
“都抬去正殿,夫人你带娃辛苦。”
朱标搂着常氏,随手一挥,贴身太监朴恩施立即招呼着太监们,抬着东西往常氏的正殿寝宫方向行去。
“殿下近日瘦了些,可要注意身体啊,妾身给殿下擦擦脸。”
吕氏挺着怀身孕的大肚子,这几个月来越发觉得厚此薄彼的她,脸色有些挂不住,干笑着献殷勤道。
“夫人,今晚月色不错,咱赏月去。”朱标直接把吕氏当空气,看也不看一眼,搂着眉眼弯弯眸底泛笑的常氏,转身离开。
他眼角余光瞥见吕氏那张尖酸嫉恨的尖锥子脸,心头更道:
等着吧,接下来几天后,在应天城新造一台火车头后,定让你试车闲玩时候“不小心”坠胎!
庭院里。
他从怀中,取出教授神工营工匠们,按照图纸的精密尺寸,暂时采用铁匠锻造,加碳法,把铁百炼成钢,制造出来的一柄按钮弹簧刀,交到常氏手中,看着常氏诧异目光,压低声音叮嘱:
“夫人无比要小心防身,雄英我与母后已经商议好,明日就送他去坤宁宫,母后日夜陪护,小心照看。”
“你也有出入后宫探望之权,但务必小心提防身周歹人!”
他都已经让工部,成立募匠司,全国各地招募匠工学徒,匠工学徒,加入类似翰林院的匠林院,一人为匠,全家擢升为匠户,给予减免徭役与丁税。
匠工在技术熟练成为匠工师傅后,再奖赏田地,称为匠田,世代免租。
他要从制度上,创造出一个阶层:匠工阶层!
钢铁厂、水泥厂等等,正在郊区兴建,他也将在接下来几个月内,亲自按照系统商城里给的图纸传授技术。
工业基础不是一日就能够搭好的,他要做的,是传授技术知识,聪明能干的人才比比皆是,慢工出细活的水磨工夫,才是他想要的。
花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成,教授出一代年轻的工匠们,才是他的想法。
常氏惊奇地把玩这弹簧刀,按钮一按,嗤的一声,刃身弹出,月光下,刃锋雪亮。
她抬起眼眸,不以为然地笑问:
“殿下贵为太子,我又深居东宫,想来不外出,也习有武艺,怎会如此担忧忧虑?”
朱标直接道:“咱要与天下士子开干,他们只会想要我死!”
“他们想要废了我这太子,废了你这勋贵出身的太子正妃,废了雄英这嫡长孙,你可知,两宋多少妃子终生都怀不了孕,多少皇子皇孙无数种夭折手段?文人墨客,他们既能骂得人臭名万年,又能阴险狠辣让皇帝断绝龙子龙孙!”
常氏都忍不住惊诧疑问,惊惧失声:“殿下,您到底怎么着他们了?”
朱标淡淡笑道:
“没怎么着,咱接下来要掘了孔圣庙,拆了私塾、宗族祠堂,断了他们士子的根,葬了他们士绅的路!任尔唾骂咱千年万年,咱诛杀他们百祖千宗!”
若无衍圣公、水太凉等衮衮诸公面北投降,若无东林党、浙党等党争朋党,若无文臣百官宁可为私利藏下七千多万两白银,喜迎闯王进京后甘愿抄家奉上,若无江南士绅富户坐拥半壁江山财富,却坐观北方沦丧……
终明一朝,两个皇帝落水而亡;一个皇帝吞红丸而死;一个皇帝勤勉十七年上吊煤山!
逢迎三个藩王称帝(永乐、嘉靖、崇祯),却都是满朝名臣清流,坐视卫所兵屯崩溃,流民遍地,国库连年空虚;文臣出名有三杨,却让宣宗弃了安南又坐视北疆瓦剌崛起;满朝文臣,阴谋之下,坐观堡宗、一个太监与几乎所有勋贵,土木堡葬送大好国运;徐阶高拱张居正,名臣侍奉嘉靖,却百姓家家净!
若无李成梁养寇为患,又岂有野猪皮屡屡犯边?
若无众正盈朝,喜迎王师,何以帝都城破,鞑子入关?又何以山河四省传檄而定,江南屠刀下无数苦难,自此鞑清统治下三百年暗无天日?
巍巍大明,亡就亡在,这些帝国蛀虫们,上下贪墨横行,官员横征暴敛,士绅挥霍无度!底层苦不堪言,百姓水深火热!
他岂能不恨这些腐儒士绅们?不是他们这些犬儒蛀虫,这驱逐鞑虏、气吞山河的大明汉家江山,又岂会连三百年国祚都不到,就轰然崩塌?
“殿下,您变了!”常氏都颤颤失声。
又忍不住用钦佩口吻夸赞:“妾身佩服殿下的豪情万丈,殿下彻底蜕变出帝皇之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