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弃子,依着父皇的性子,必定会选一个最不成器的皇子。
姬夜没想到,自己多年来的退步藏拙竟然会弄巧成拙,成了一个笑话。
李听涛紫眸幽深如渊:“殿下,生于帝王家,不争无异于自戕。事到如今,是奋力一搏还是任人宰割,悉听尊便。”
说罢,李听涛将一杯桂花酿推到姬夜面前,便拿起书卷继续品读。
姬夜死死盯着杯中酒水,双拳紧握。
……
每月十五日清晨,剑阁依例论剑。
大雪坪云雾缭绕波澜壮阔,十五声悠长钟鸣回荡山巅。六百余名剑阁长老、弟子、剑侍、剑童齐聚大雪坪。
身为剑阁阁主李山河的四名亲传弟子之首,鹤庆姝立于众弟子前列,一身粟色长衫迎风飘摇。
他身材魁伟,面容古朴,卧蚕眉下星目凛冽,腰间悬一柄掌宽短剑,整个人透出一股“舍我其谁”的狠辣霸道。
四周弟子下意识的避开一丈之外。
江湖都道,剑阁四杰“一虎二狼三熊四狐”,唯有“一虎”鹤庆姝最得李山河神韵。
无论是剑道修为还是胸中丘壑,鹤庆姝都可在剑阁五百弟子中拔得头筹,遗世独立,颇有剑道大家风范。
剑阁弟子多有攀附者。
外界甚至传言,鹤庆姝乃是李山河的私生子,若非李羡渔有剑仙之姿,李山河早就让鹤庆姝认祖归宗,立为少阁主了。
这时,两人从云雾中踏雪而来,落在鹤庆姝面前。
正是“三熊”典岳和“四狐”柳飘飘。
典岳身高两米,雄壮的身躯如小山,麻布坎肩都被撑得鼓鼓囊囊,身后背负一柄粗糙石剑,如烧火棍一般。
柳飘飘披白色狐裘,身材火辣,面容妩媚,乌黑发髻似两只狐耳,莞尔一笑魅惑天成。
柳飘飘盈盈一笑,声若银铃:“大师兄,凭你的修为还用来观少主出剑?二师兄就从来都不来。”
鹤庆姝凉薄的嘴唇勾出一丝凛冽弧度:“我来是为师父。”
柳飘飘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两人都笑了,典岳也是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大龅牙。
他虽然不是很明白大师兄和小师妹的对话,但直觉告诉他,跟着笑就对了,否则会显得自己不太聪明的样子。
一声钟鸣传来,论剑开始。
众人纷纷负剑而立,仰望上方青玉剑坛。
剑坛之上,一身白衣的李羡渔拔剑而舞,灵动身形翩若惊鸿,剑意引动山间寒雾,波澜壮阔。
剑阁弟子们死死盯着那抹白色身影,眼神炙热,生怕错过这位剑道天骄的一招一式。
鹤庆姝悬剑而立,看向李羡渔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情绪,更多的是疑惑。看了这么多次,他依旧无法确定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
剑修,观他人出剑而悟己身剑意。
千名剑修观一人出剑,心中便有千种剑意生。
原本,剑阁论剑应由当代剑首李山河领剑,但自从李羡渔一举成为剑道天骄,李山河不得不响应众弟子的呼声,由李羡渔来领剑。
试问,还有谁比一名剑道天骄更适合领剑?
只是这些剑修们不知,眼前这名剑道天骄每次领剑都慌得直挠裆。
眼看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大半,侍立一旁的玲珑暗暗松了口气,肥雪起伏。
“问剑于盲,你们也不怕走火入魔!”
突然,一声冷笑音量不大,却传遍整个大雪坪。
众人扭头看去。
只见李缺、李易兄弟推着一驾四轮车走了出来,四轮车上坐着一名头发灰白的老人。
老者身穿一件破旧皮袄,两鬓斑白,眉宇间透出几分狠辣阴鸷。
西峰峰主李一川。
二十年前嫡庶之争,李一川惜败于李山河,双腿经脉尽废,随后便隐居剑阁西峰很少露面,但背地里没少搞小动作。
一时间,大雪坪上窃窃私语声四起。
李山河一步踏出,长衫猎猎作响:“李老龟,你呱噪什么!”
李一川捻起鬓间一缕苍发,冷笑不止:“李山河,你跟你那宝贝儿子做下此等孽事,难道还不让老夫说上一嘴!”
李山河正要说话,李羡渔嗤笑道:“大伯,侄儿做什么孽事了?是摸你老相好的屁股了,还是往你茶壶里撒尿了?”
李易怒目而视,李羡渔掏了掏耳朵,压根就当看不见。
李一川用五十几年的养气功夫压下满腔怒火:“小孽障,你放肆!”
“你们父子还想要瞒多久,是准备眼睁睁看着剑阁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么?”
此言一出,剑阁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事关剑阁百年基业,那便是顶天的大事!
李山河不耐烦得摆摆手:“你有屁快放!没有屁就缩回西峰去,老子没闲工夫看你在这儿吐象牙!”
李一川眸光阴冷,凉薄的嘴角勾起:“好好好,既然你们父子不见棺材不落泪,那老夫所幸也就撕破脸了。”
他一指李羡渔:“小孽障,你压根就没有武功,什么剑道天骄,大周双壁,不过是你欺世盗名,为了夺取剑阁阁主之位编造的一个弥天大谎!”
“还有你李山河,纵容孽子胡作非为,置剑阁百年基业于险地,是何居心?!”
嘶!
此话一出,整个大雪坪上顿时炸开了锅。
“李长老这话什么意思?”
“少主没有武功?这是真的么?”
“不可能啊,少主身具剑仙之姿,这可做不得假!”
“……”
柳飘飘秀眉微蹙,看向鹤庆姝,鹤庆姝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时,李山河冷哼一声,李衣衫内气机鼓荡,大雪坪中央那柄高约三丈的玄铁巨剑锵然作响:
“老乌龟,你放他娘的狗臭屁!信不信老子一剑把你第三条腿也给打残喽!”
李一川眼底闪过一丝忌惮:“老夫只是实话实说,你急什么!”
他抬手指着一块巨石,扭头朝李羡渔道:
“小孽障,这若是能一剑劈开这块青云石,就证明你功力尚可,若不能,哼哼,那你们父子便是狼狈为奸,辱我剑阁百年声誉,图谋不轨!”
玲珑秀眉紧蹙,攥紧了浅蓝衣袖。
少主毫无内力,如何能劈开偌大一块坚硬胜铁的青云石!
万众瞩目中,李羡渔白衣飘摇一步踏出,嗤笑道:“大伯,既然是试探侄儿的剑道造诣,劈砍石头有何趣味?”
“这样吧,我接你一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