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行告诉她王家所为,是要拉她和沈家上船,一同对付王家。
之后,她引出春闱舞弊,他顺势试探,想看她有多少手段。
明禾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生气。
在扳倒太子这件事情上,两人也算是盟友,但终归各有所谋,猜忌也好,防备也罢,待她大仇得报,再与谢宴行和离。
一路出了栖风院,就看到谢瑄长身玉立,站在花树下。
他今早刚从祠堂出来,听到明禾来了栖风院,故意在这里等她。
一袭白衣广袖,姿容清雅,如墨长发垂在身后,只简单一根发带半束着,整个人皎然出尘,颇有几分谪仙之姿。
从前,她也曾被他这副好样貌倾倒。
如今,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前世,谢瑄构陷沈家谋逆,不仅仅是为了林簌簌,还是替太子铲除沈家和苏家。
更该死!
明禾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瞧见他一般。
谢瑄愣住,拦住了她。
明禾冷淡抬眼:“谢大公子有事?”
谢瑄皱眉。
明禾每次见到他,总是笑语晏晏,恨不得黏上来。
可此时,她看他的目光里,说不出的冷漠与厌恶。
肯定是装的!
谢瑄一手负在身后,端着清贵世家子的气度,清冷道:“你不喜欢诗集,喜欢什么,我送你。”
明禾冷淡道:“我喜欢什么,自有侯爷送我,谢大公子别发疯,不成体统。”
他都放低姿态来哄她,她还在使小性子。
谢瑄心中厌烦:“沈明禾,你还要闹到何时?”
明禾眸光沉静,凝着摄人的冷意:“本郡主的名讳,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谢大公子最好谨记于心,免得惹人误会。”
谢瑄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你故意拿四叔来做戏,不过是为了气我,想让我在意你,你要拿乔,也该适可而止。”
明禾看着这张自大的脸,只觉得反胃。
“谢大公子这话说得好笑,我与侯爷天定姻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于年少时做的那些荒唐事……”
她顿住声音,迎着谢瑄的目光,缓缓地笑起来。
“我在街上看到一只狗有趣,上去逗弄一二,不过是消遣而已,岂可当真?”
谢瑄蓦地瞪大眼睛,怒视着她,整个人无比的愤怒。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明禾会这般羞辱他。
明明,她满心都是他,事事讨好他。
谢瑄攥紧拳头:“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明禾歪着脑袋,乌黑的瞳眸现出一抹浓烈的讥嘲。
她冷声反问:“我就折辱你,你能如何?”
“你!”
谢瑄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俊雅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郁。
明禾忍不住嗤笑。
“你踩着我对你的好,高高在上,就真的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她看着谢瑄,骄傲地扬起唇角,明艳的脸庞在日光下,耀眼得仿若发着光。
“我家世显赫,容貌绝艳,父亲手握重兵,外祖富可敌国,陛下待我,更是如自家子侄,放眼长安城,皇族宗亲,世家子弟,只要我想要,没有得不到的,你凭什么以为我非你不可?就算你有几分可取之处,可比起侯爷,论品行,论才干,你不及他万分之一。”
这话,狠狠地戳了谢瑄的心窝子。
从小到大,在同辈之中,不论是名气,还是才华,他都一骑绝尘,在世人眼中,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可他永远都比不过谢宴行。
谢宴行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十三岁随老家主上战场,击溃西晋十万大军,连夺三城,是谢家百年来,最出众,最优秀的一位家主。
即便谢瑄天赋不凡,被寄以厚望,亦难出其右。
谢瑄紧攥的指节泛着白,死死地盯着她:“你当真要与我两清?”
明禾声音很淡:“我送谢大公子的东西,每一样都登记在册,谢大公子最好一样不差地还回来。”
意识到明禾是真的要和他划清界限,谢瑄僵在那里,神情难堪,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他咬牙说道:“四叔他有隐疾,你嫁给他,你不要后悔!”
“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明禾微微侧首,笑容明艳又张扬。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是万千宠爱娇养出来的底气。
“从来就不是你选不选我,而是,我要不要你,什么公子如玉,君子无双,我不想抬举时,与街边的野狗,何异?”
“沈明禾!”谢瑄气得口不择言,没有半点世家子的气度,“这天下不姓沈,陛下还活着,容不得你猖狂!”
“真话总是不好听,你少年得志,自视甚高,可是,谢瑄,论家世,你只是谢氏子弟,论才学,大楚才俊不计其数,状元都不稀罕,你区区一个解元,自得什么?你无官无职,无德无能,凡事装腔作势,只敢拿女人算计,就你这窝囊的样子,到底有何脸,自命不凡?”
明禾与他做了一世夫妻,最知道怎么戳他痛处。
这一字一句,仿佛一个个巴掌,响亮地掌掴在他脸上。
谢瑄脸色乍青乍白,想反驳,想说自己没有那么不堪,可喉咙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他狼狈地愣在那里。
明禾站在长风之中,衣袂飞扬,每一个弧度,都张扬着世家贵女的威仪气势。
她看着谢瑄,声音冷冽,如寒冰,带着警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谢大公子可别走错了。”
……
谢瑄脸色阴沉地回了松雪院,阿四观他神色,忙端来一盏茶。
谢瑄喝一口,眉心拧紧,怒道:“谁让你把茶叶换了?”
阿四道:“先前的茶叶都喝完了。”
“喝完了,不会去买吗?”
“那些都是平阳郡主送的,是贡茶,外面买不到。”
每月初,平阳郡主都会送来一罐。
这个月,迟迟没让人送来。
郡主事事以公子为先,这事在以前绝不会发生。
郡主这是要和公子绝情断义啊!
“公子,郡主她……”
“别跟我提她!”谢瑄心底怒火乱窜,狠狠地将茶盏砸在地上,“去,将她送来的那些破玩意儿全都扔回去!”
阿四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连忙去整理东西。
松雪院中大半以上的东西,都是明禾重新置换过的。
从文房四宝,到书画古籍,再到摆件古玩。
从衣饰玉佩,到院中的一草一木,甚至是刚刚砸碎的那个青玉莲花茶盏。
这些东西堆在院子里,犹如一座小山,无一不是珍品。
谢瑄习惯了明禾的好,收礼物时,心中不屑,耻笑她不顾身份,痴缠外男。
现在要全还回去,感觉心被挖了一块。
阿四见谢瑄面色不善,怯声说道:“公子,除了这些,还有大爷和大夫人,以及二小姐那边,很多东西也都是平阳郡主送的。”
大爷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贪图平阳郡主一个小姑娘的东西,但大夫人和二小姐,想让她们把东西还回去,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