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啊,那太行了。”
姚海棠笑弯着眉眼点点头,“迟同志,那我带您上去看看?”
迟铁点点头,王忠汉赶紧咋咋呼呼地往楼上跑:“哥,我给你带路。”
“就顶层,四层。”
迟铁跟姚海棠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他先跟着王忠汉上去了。
姚海棠被他冷沉的视线看得后颈都麻了一下儿,好悬没管理住脸上的表情。
她说行,你俩先上去吧。
我这一身懒肉,最烦爬楼梯,走得可慢了。
姚海棠说这话倒也不算自黑,可迟铁却稍微愣了一下。
然后他也是没管住自己,眼神顺着姚海棠那张祸水般的脸,到她纤细窈窕的腰身儿晃了一圈。
姚海棠没少被人这么盯着看过,但迟铁的眼神跟别人的都不一样。
他是用一种考究似的、甚至特别严肃的眼神,看完了以后他稍微撩起眸子又瞅了姚海棠一眼。
像是无声地说: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肉在哪儿呢?
姚海棠到这儿就又发现了一件事。
迟铁肯定是个钢铁直男。
王忠汉跟迟铁速度都快,马上就到四楼看房间顶子的墙面去了。
姚海棠就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走。
等她堪堪走到的时候,却见王忠汉又从走廊末尾的那个房间跑出来。
“海棠姐,我得买网子去!”
“还得重新买腻子粉。”
王忠汉眼神亮晶晶的,走近了一举大拇哥:“我就说迟大哥肯定行,他就看了一眼就说我腻子弄稀了,里面儿也没挂网,肯定得裂。”
“这下雨呢不行就明天再说?”
姚海棠顺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
虽然不大,淅淅沥沥。
王忠汉不行,他语气中甚至带着股狂热:“不行不行,再改天找不着他了咋整?”
“迟大哥也是散工,本来就哪儿都去。”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缘分,我还能跟他学学呢。”
王忠汉风风火火地就跑了,连姚海棠在后面喊给他拿钱他都没听见。
姚海棠无奈失笑,轻叹了声:“这死孩子。”
然后就往最后的那个房间里走。
外面昏暗无光,屋里就更甚。
姚海棠一进来,脑子里就恍然想起刚闯进302房间时候的场景。
她下意识地看他背对着她,还在仰头看着房顶的身影。
看他一双带着晒痕的贲张手臂——
王忠汉说的那句他能打铁又冒出来了,瞬间便激发了姚海棠的想象能力。
她几乎闭上眼就能看到他赤裸着精悍的上半身,块块分明的肌理鼓胀而紧绷,汗水沿着他侧颈的青筋往下滑。
他站在炙烤着的热铁前,迅猛地抡起手臂。
姚海棠嘴比脑子还快,一下就溜出来句:“迟同志,所以你这个名字是… …因为你会打铁?”
姚海棠寻思应该也没事儿,这个问题应该挺随意的。
没成想在她话音才落地的那一秒,却无比清晰地看到迟铁身躯陡然一僵。
姚海棠太阳穴不自觉地跳了跳,马上说:“啊… …不好意思。”
“我话有点儿多了。”
迟铁却整理好心情嘶哑着嗓子说:“没有。”
“因为我爸是铁匠。”
“… …怪不得呢。”
姚海棠讪讪一笑,少见的感到尴尬。
这个回答虽然普通又合乎常理,但他的反应明显是不对劲。
所以姚海棠也就没有再接着问了,包括在等待王忠汉回来的时间里,她也没再说什么。
王忠汉跑得快,卖东西的离这儿也近。
没多久他就拎着个大桶回来了,进来以后呼哧带喘地给迟铁撂到脚边。
迟铁沉默不言地把桶里装着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再把桶往下一扣。
屋子里的床早在最开始就被王忠汉推到角落,不耽误干活儿。
迟铁这准备上手了,王忠汉就开始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发问。
姚海棠定定地望着男人孤寂又专注的侧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以后就下楼了。
她心里有种很强的沉闷感。
可她清楚,肯定不是因为阴雨天。
姚海棠进了柜台,倒在自己的躺椅上举着账本和开房记录看。
她顺着本子哗啦哗啦地往前翻。
她知道来福宾馆好多窟窿,甚至在她刚来的时候都是入不敷出的。
原主的父亲老姚在她来之前突发心脏病走了,当时店里还剩下俩仨老伙计。
老姚走了,人家闺女也回来了。
伙计们说得了,俺们也回老家了,这是你老爹的店,同志您看着整吧。
姚海棠懒怠地翻着泛黄的本子,结果顺着往前翻了个十几页目光倏而顿住——
开房人:迟铁。
居住人数:1。
姚海棠愣了好半天的神才反应过来。
他在这儿住过?
为什么?
他… …没家?
开房倒是正常。
可是一个人开房只为了住到.. …
姚海棠又看了看退房时间,是凌晨四五点左右。
“真怪… …”
她忍不住蹙着眉心嘟囔了一句。
再看一眼退房时间。
6月16日。
上个月的今天。
姚海棠的眉心越蹙越深,干脆顺着本子又往前翻。
她想没准只是巧合呢。
保不齐是人家家里要修什么东西,不方便住。
可等到她将本子又往前翻了俩月,眼神却愈发沉下。
5月16日,4月16日他都来住了。
赶上的还都是姚海棠不在的时候。
因为16日姚海棠基本都要去县城订货,当天回的话这个年代的交通还不是太便利,太赶喽。
所以姚海棠基本都在县城住一宿再回来。
“诶呀俺的娘诶,这天儿真叫人憋得慌,能把人闷死。”
姚海棠还没回神呢,后厨就传来阵动静。
她听着这怨声载道的语气,瞬间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把本子往柜台上一扣,举步走进厨房。
“候师傅,您怎么不干脆晚上再来呢?”
“进来晃悠一圈儿直接下班了多好?”
真服了。
原先那个做饭师傅推荐他这个老乡的时候说的可好听了,什么认真负责、原来是在南方大酒楼里的一把手儿。
姚海棠想这都来了仨月了,不是头疼牙疼就是今儿有事明儿有事儿,问他什么事儿,人家就说是私事儿。
“诶,姚老板,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候仁刚准备装模作样地把围裙戴上动作就停了,他直接冲到门口耷拉着一张老脸哼了声:“我就是早来能咋着?”
“你这能有人?”
“几个人住啊?”
“住了能点几个菜?”
“不是我说啊姚老板,您就是多余还弄个后厨。不光检查的时候麻烦,还跟个摆设似的… …”
“对,你这话说的没毛病。”
姚海棠都无语笑了,越过他走进去说:“不过后厨不是摆设,你才是。”
“你要这么说我明白了,你不就是想辞职么?”
“一会儿我就把工资给你结算了。”
“但你类似的这种情况30天里面得有十五天,我尽量给你凑凑,看看能不能给你凑几个整天儿。”
候仁一听姚海棠这是要辞退他,瞬间爆发了。
仅存的那点演技也顾不上了。
他直接老长地诶了一声,像只公鸭子一样。
紧接着就骂:“姚海棠,你装你妈呢?”
姚海棠听得噗嗤一声就笑出来,慵懒转身张扬地挑了挑眉梢儿,嫣红的唇瓣轻启。
她风情万种地笑着说:“我不是装。”
“我就是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