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被吓的一哆嗦,半晌安慰自己,他本来就这样,讨厌是不会消失的,这样想着,脸上的惨白消退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水瓶,时月怯生生地退了一大步,转身跑回家。
薄期夜冷漠的眸里有种别样的情愫,但不过一秒,重新归于无。
一个同情引来的小插曲,竟然比刚才周洋的恶毒辱骂让他难受。
那双水汪汪的清澈眼睛看向他,一时间,他居然觉得自己玷污了她。
总归是没什么交集的人,又何必多想。
更何况,薄期夜抬眸看向不远处色眯眯看着时月背影的周振国,眼底一抹狠戾……
白茫茫的水雾从空中直落下来,傍晚狂风呼啸,热气消散,透心凉袭击了身子,薄期夜支撑着破碎的身体晃悠悠地进了楼梯间,门被反锁了,他敲了足足十分钟,周洋才翻着白眼开门。
“烦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家里都没有人做饭!”
“你怎么这种死人脸啊,滚开啊!”
周洋一把将薄期夜身子推开,没好气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这样颐指气使地样子都是家里人惯出来的,稍有不舒服,就随意辱骂。
陈晓红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薄期夜,红唇勾了勾,“期夜,你舅舅脾气不好,你表妹随他,你多担待。”
好歹是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陈晓红也不想撕破脸,软硬兼施对付小孩子最管用。
担待?
薄期夜抬眸看向这位说前不前说后不后的舅妈,心底涌起一抹嘲笑。
他走回杂物间,拧干旁边的毛巾,给趴在下铺用剪刀剪白纸的少年擦了一把脸。
这是他的表弟周洲,是周洋同胞兄弟,从小就不爱跟人说话,长大了之后周振国带他出去看病,方才得知对方有很严重的自闭症。
也是邪门,家里人无论怎样讨好周洲,对方都是爱搭不理,严重时,周洲还会打人,有一次不小心扇了周振国一个耳光,周振国恼羞成怒,把周洲跟薄期夜关在一起。
两个人都不准吃,不准睡。
薄期夜是无所谓的,习惯了,周洲却害怕,他蜷缩在墙角,屋子里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放大了恐惧。
“表哥,表哥……我想姑姑了。”
周洲皱着一张小脸,记忆的阀门一被打开,就一往无前的倾泻力量。
“小时候姑姑带我们去海边玩,捡贝壳。我怕螃蟹,姑姑就说哥哥保护你,哥哥会保护你的。表哥,我想姑姑。我们去翻垃圾桶,姑姑的骨灰还在呢。”
薄期夜脸上的表情终究是变了变。
好奇怪,分明是周家的人,却妄想跟他做兄弟。
分明是他们周家人抢走了他的一切,用年纪打压着他的生活,一群恶人里,偏偏有一个孩子用疾病承受罪恶。
“表哥,表哥。”
周洲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熬的太久了,累的睡着。
薄期夜叹了口气,用杂物间仅有的被子把对方包裹起来,他就坐在上铺,透过小而窄,黑而脏的窗户,看月亮消失,看太阳升起来。
从那次之后,周洲就成了他在周家的包袱。
怎么甩也甩不掉。
狂风呼啸着,没有空调的杂物间里闷热潮湿,有自闭儿童仿若和这个世界沟通的奇怪哼唱,有沉默。
薄期夜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厨房,洗菜、择菜、炒菜,屋子里飘起饭香,他被赶出厨房,只得了一碗清粥,粥里放着两根咸菜。
不仅他要住杂物间,连吃饭都跟周振国他们不一样。
半大的小子吃多少都不够,这点清粥不过是给他塞牙缝的。
但有且只有这么多。
窗外狂风呼啸,暴雨疯狂打着窗户,薄期夜躺在上铺,闻着空气中的汗味儿,被子里的霉味,听着下铺周洲的呓语,心中无悲无喜。
妈妈已经死了,想再多也没用,他只能等着,只能忍着,期待着,让长大的那天来的更快一些。
薄期夜翻了个身,短时间内并未入梦,他脑海里浮现出时月那张蠢萌可爱的脸。
她笑的天真烂漫,好像生活在童话故事里的某位公主,幸福非常,无邪非常,真是分外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