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潇白打死没想到,三天前的随口一提,期间就经历登机、下机,左右不过多参加了一场比赛的功夫,就已经兑现。
他小叔叔什么时候对他有求必应的这么快了?
临走之前,不死心的问江聿。
“小叔叔……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要不……帮我换一换?”
江聿一言不发,拿起手边电话。
“!!!”纪潇白冲过来捂住他的手,对他呼叫保安的姿势相当熟练,宛若经历千百遍:“别!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我真走了啊……”
“那我走了……小叔叔再见,太爷爷那边还是老样子,我替你问好。”
“你要注意劳逸结合……”
他一步三回头,聒噪的声音被隔绝在关门的那瞬间,留下一片清净。
出差离开半个月,堆积的事情太多,江聿挑了些重要的优先处理,稍次的延后。
临至中午,离开公司。
这一路上,陈贺开车开的诡异安静。
或者说,这一上午,他都出奇沉默,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少听,少看,少说话,寿比天长。
后方冷沉声线却偏不让他如意,打破他企图寿比天长的沉默计划。
“安排一下,纪潇白的转学手续。”
陈贺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聿偏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陈贺只是没反应过来,并不是没听见。
“……”陈贺没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小心翼翼的问:“您刚才不是没同意吗?”
转学手续?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纪潇白从星艺转到沂大的转学手续。纪潇白有一句话没说错,沂大不比星艺差,江聿没有理由限制他的发展。
星艺的入学申请确实已经办好。
想去沂大,只能转学。
“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不被珍惜。”
江聿黑眸沉静如墨,从中透着一股极其可怕的冷静:“他该学会成长,这样一副想一出是一出,不着调的性子,迟早害了他。”
陈贺想说不是有您在吗,再不济还有纪家,谁敢去对那个小祖宗不利。
就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话:“假使有一天失去庇佑,谁能永远惯着他。”
恰到一处红灯,陈贺把车停下。
没忍住抬头,悄悄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眼江聿,在那双永远幽深莫测的眼睛中,好似窥探到些许不曾见过的风雨。
陈贺是四年前跟着江聿的。
那时的江氏,可不如现在太平。
而更早之前,陈贺没参与过,只大概了解到辉煌如江氏,也曾有一段无比混乱的动荡时期,内忧外患,一个不少。
没有人生来就是万能的。
那先生呢?
先生又是经历了多少的不为人知,才能以如此年轻的模样,站在被人仰望的高度。
以陈贺的角度看过去,
对方神情淡漠,气质清贵,正思考着什么,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下腕处。
直至碰到金属质感的冰凉,江聿微微顿住。
突然意识到那样物件已经不在,离开很久了,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精致不菲的机械腕表——名贵却无意义的死物。
有些骨子里养成的习惯,即便过去再多年,依然停留在潜意识里。
江聿曾将一样重要物品赠给一个人,辗转多年,那个女孩儿已经不记得他了。
他出神的盯了手腕几秒,才放下手,继而补充道:“校方那边不要做多余的事,让他和其他学生一样,不许特殊关照。”
“另外,给夫人请两周假。”
江聿的声音,再度将陈贺的思绪牵扯回。
信号灯也在此时发生变化。
“好。”
陈贺正色,将车辆开动前行。还没有离开市中心,道路两侧城市景象一片繁华。
–
沁苑里,夏知笙无所事事,翻出平板倚在床头,此刻正对着屏幕全神贯注,单手拿着电容笔,另一只手时有时无的划动着。
脚扭伤后,行动不便。
五楼画室没办法去,只能画一些稿子。
社交账号上,总有喜欢夏知笙画风的人前来约稿,给出相应报酬,一些难度不大的画稿,利用平板就能完成。
她将合适的稿单,排成序号。现在就是在翻找私信里下一位单主。
这位单主的要求还算好办。
对方是女性,年龄和夏知笙差不多,都是在校大学生,目前有一位感情很好的男朋友。她找夏知笙约的是一张半身双人像,动作形态由夏知笙自由发挥,只要能表达出爱意便可。
唯有一点。
她希望在代表自己人物的女角色上,能穿上和男朋友同款的白衬衫。
【他比我高半个头,平时喜欢穿白衬衫,背景和动作那些,你看着合适来就行,最好能画出那种又纯又欲的感觉。】
【横版竖版各一版,我想拿来当壁纸。】
【嘿嘿,辛苦太太了!】
——男友衬衫。
这个要求不算难,夏知笙甚至遇到过要求更多更繁琐的乙方。和单主进行简单的交流后,了解完对方需求,她退出私信。
点进绘图软件页面。
整个起草过程还算流畅,脑海中的动作浮现,被落实到画面上,构图完成后,夏知笙也还满意,但看上去,又总觉得缺些什么。
停下笔,将平板拿远了些。
夏知笙对着草稿思考。目光不经意间越过平板,落在后方某处推门便能挡住的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一团黑影。
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那是……
夏知笙扶着墙,慢吞吞下床捡起那团黑。正是昨天江聿那件被她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衬衫,掉的地方很刁钻,方姨来的时候没看见,没有收走。
或许钻研艺术的人总有奉献精神。
灵感在一瞬间划过脑海,加上周围又没人。夏知笙干脆利落,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把那件经历坎坷的黑衬衫套了上去。
镜中女孩儿肤白貌美。
被反复揪抓出皱纹的衬衫随意套在身上,比起干净整洁的穿在身上,反倒多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更引人遐想。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好像突然找到了合理答案。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道轻微响声。
“咔哒——”
夏知笙下意识回头,维持着现有姿势,与推门而入的江聿对上视线。
空气在某瞬间,停止流动。
安静的可怕。
江聿骤然顿在门口,停滞了半天,手还停留在把手上,没有踏进房门一步。
而她。
此刻身上除了那件黑衬衫,什么都没穿。
漂亮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男士衬衫领口偏宽偏大,与她娇巧的身形并不匹配,大片锁骨与肌肤遮挡不住,宣告着存在感。
夏知笙眼神带着一点茫然。
她单手撑着镜面,赤脚踩在地毯上,如同受惊还未弄清现状的小动物,与镜中同样打扮的她,手对手,无辜又犯罪,双倍出现在江聿视野里。
极致的黑与肌肤的白交织在一起。
说不出来的视觉蛊惑。
“你……”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喉结轻轻一滚,握着把手紧了些:“在做什么?”
偏低的音色打破静寂,带着少许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