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舒只觉得,她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的人完全沉入到深海之中的时候,有一束阳光透过海水湛蓝碧头的颜色射了下来,在她眼前形成了一种光怪陆离的迷散景象,有很多很多被她原以为已经视作往生的回忆,也在这景象中,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那些照片里豪华名贵的香车宝马,还有奢靡高大的别墅碉堡,那一本本厚如砖头的家族相册,那一间存放着很多见都没见过的工具的地下室,还有一对无论什么时候后始终对她疼爱有加的夫妻,那是她的父母。
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她,她来自于一个具有一段历史的间谍家族,祖辈在各个领域都从事过间谍事业,到了现代这种职业已经成为了极其敏感的词汇,所以他们的家族自然逐渐落没,到了她父母这一辈,几乎完全舍弃,各自从事了完全不挂钩的事业,这一段家族轶事也完全成为了历史。
有了祖辈存留下来的一些存业,她的家境不算差,甚至有过一段很优渥的时期,直到后来她的母亲病逝,父亲因投资失败导致家道中落后没几年同样因病去世,她成了孤儿,家里其他的亲戚嫌她家晦气,不肯收留她,所幸当时有一个在她们家做事的司机,见她可怜收留了她,将她抚养到大。
家庭的不幸和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在成长过程中有过一段很叛逆的时期,大学时候她发现自己不知道算不算是继承了家族传统,她的养父有一个朋友,不知道从哪结识了一个小型的媒体公司,专门以倒卖别人信息和暗道消息为业,养父将她过去的身份和家族的历史告诉了那帮人,借口说给自己一份工作,实际要她通过各种渠道为他们获取各种小道消息,还教给她不少相关的技能和方式,卖给报社或杂志或网络。
说白了,就是狗仔。
她当然害怕过,不过那些人特意给了她几次试炼的机会,她每一次都能顺利得手,简直像是天命所归,且做得几乎不留痕迹,不被人发现,她渐渐尝到了甜头,在整个大学期间,她帮他们做成了不少业务。
命运的转变是从她好不容易进了江氏的时候开始的,毕竟她头脑还算聪明,毕业的大学在市里颇具名声,她进了江氏以后没多久,那家媒体公司被人告发倒了,她也就只能踏踏实实在江氏苦干以求出头,终于在三年前被调到了副总裁办公室,成为江沐泽的贴身秘书。
沈亦舒必须承认,她对江沐泽一见钟情,除了他宛若天神的长相,还有就是他做事雷霆的手段和方式,让他上任短短几年时间就让其父江董事长半居幕后。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为他送衣服到他居住的海边别墅,不小心发现他喝了有人为他刻意准备的红酒,意识完全不清楚,急需要解药,她意识到了他的“状况”以后,也没来得及犹豫,半推半就下,将自己献给了他。
在那之后,她住进了海边别墅,除了他的秘书,还多了一个隐晦的身份,她也很懂事,知道直到他真正坐上江氏董事长的位置以前,自己跟他的关系还不适合公开,而为了他能尽早达成这个目标,沈亦舒开始背着他,自己交学费努力学习了相关的网络知识,也许她真的还有当黑客的潜能,潜进了不少其他对手公司的内部网站或实体店面,调查获取了一些外人难以察觉和知晓的内部资料,一一泄露给了江沐泽。
她还记得,江氏在之后逐渐地打败对手迅速爬上亚太酒店协会排行第一的位置,江沐泽也频频被各界媒体称为商界奇才,拥有创造奇迹的能力。
她做这么多,为的只有江沐泽一人,所以当她再次想起林雪莉拿着她的那些资料出现在她面前时,想起为了逼她林雪莉不惜伤害自己,又想起江沐泽对她那句抱歉,想起她心丧若死,悲痛欲绝,一头扎进大海时的绝狠,明明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却像是梦到了一个可怕的梦魇,沈亦舒一下子被吓得惊醒了过来。
眼前除了一片片延绵迷蒙的雾团,还有头脑里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胀痛,喉咙里更是干涩得很,沈亦舒张了张嘴,自己都闻到了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酒精味,耳边传来了有人在踱步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末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似乎走到了自己身边,视线定在了她的脸上。
沈亦舒茫然地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渐渐看清在自己眼前出现的这张俊脸,剑眉,漆黑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弧度优美的薄唇,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特别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很深,很黑,深到像是凝结了寒冰的深潭,没有一点温度,也叫人看不分明一丝情绪。
沈亦舒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什么迷蒙的意识在这一刻陡然恢复清醒,浑身都颤了一下后,立刻从床上撑着手肘坐了起来,虽然坐得猛了头脑被震得一刻发懵,但她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后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在彻底看清了他深刻俊美的五官轮廓以后,沈亦舒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有记忆从脑海里猝不及防地一幕幕浮现出来,沈亦舒扶了扶自己胀得像要爆炸的太阳穴,重重地呼吸了几下。
她的异样太过明显,江沐泽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皱了皱眉头后,伸出一只手掌正要触碰到她的瞬间,又被她忽地往后退了距离,一脸戒备和愤怒地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江沐泽的一只手在半空僵了僵,但也很快恢复,他锐利的眼神定在沈亦舒身上脸上又看了几眼,语气平静而淡漠,“醒了?”
她这是在哪?她怎么会再见到江沐泽?沈亦舒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江沐泽,突地反应过来以后下意识地朝四周望了望,脑子又懵了一下。
这里,是别墅的二楼,她正躺在自己的房间。
可她没有记错的话,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又往房间里环视了一眼过去,这间房间看起来很新,空气里似乎还隐隐弥漫着木制地板新装的气味,家具也能看得出是全新,宽敞明亮的落地窗上,甚至还没来得及装上窗帘。
这不可能,沈亦舒在别墅里住了快三年,别墅里的每一间房间都是后来由她亲手设计请人重新装修过的,这是怎么回事?
沈亦舒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她刚醒过来,浑身还很无力,双腿间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可她还是迫不及待,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江沐泽站在一边忽然又开了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挑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不舒服的话,再躺会吧,你为我‘办事’,我不会叫你白白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