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安静得像是能听见呼吸声,阮荔还是悄悄瞟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男人,还是那副清冷端正的样子。
丝毫看不出刚刚两人差点生出嫌隙。
刚刚她听见身后的动静,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以阮荔进娱乐圈演戏这一年的经验,没有人能抵挡住她这一招。
结果旁边这人却只是把眼神从她的手指转移到她的脸上,然后和对待陌生人一样,“为什么?”
阮荔呆了一瞬,还好她反应速度快还嘴甜,立马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男人。
“可能因为小叔叔看着面善,很乐于助人,应该不忍心让我这样的小辈冒雨走回去吧。”
男人转身似乎嗤笑了一声,隐没在倾盆大雨中,阮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管怎么样,反正在傅淮洲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司机已经下来帮她拉开了车门,阮荔自然是很愿意地提裙上车。
傅家别的人她怕丢人,但唯独傅淮洲,一是出了名的话少,不会说人是非;二是商业天才,回国肯定忙着公司的事情,不会有时间关注她们这种小辈。
简直是蹭车的最佳人选。
秦助理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面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两个人,傅总垂眼看着膝上的工作文件,另一位阮小姐刚上来的时候格外好奇地打量着车厢内部,现在忽地蔫下来发着呆。
不过谁要是到她这个处境确实得头疼,亲生女儿回来,她自然就没有了立足之地,而且外人不知道,他们这种在傅家工作年久的人都知道,阮小姐当年本来就不是亲生的,是领养。
他正走着神,女生突然说话打破车厢安静,吓了他一跳。
阮荔盯着车厢内部低调奢华的装修,还有星空顶在夜晚格外漂亮,她撑着下巴愤愤开口,“我也要买个这样的!”
说完又想起最近家里的情况,加上她刚会毁了一辆车,又蔫下来,“不过最近应该是不行了。”
秦助理有些无语,原来这位大小姐刚刚心情低落居然是因为车,根本不是别人想的那样!
阮荔看向还是不理会她的男人,心里想着这人居然这么小气,还记恨着刚刚饭桌上的事情,不过谁让她能屈能伸呢。
手边忽地冒出个毛茸茸的头顶,遮住了上面的光线,傅淮洲合上文件盯着钻过来的女生。
“小叔叔,你不会在生气吧?”阮荔眼巴巴地问着,“我真不是故意的,反正你弄脏了我衣服,我撞坏了你的车,等我赔了你,也算两清了吧?你消消气。”
傅淮洲只觉得这人太能在耳边叽叽喳喳了,人多的时候就狡猾,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还装上可怜了,他淡声说着,“没有。”
没两清?!阮荔差点就要问他为什么。
看见女生瞪大眼睛的样子,像是理解错他的意思,傅淮洲无奈只能再加了两个字,“没有生气。”
“就知道您宽宏大量。”阮荔笑眯眯地正要给他继续拍马屁,就看见傅淮洲睨着她的脸,眼神冷淡,一点都没有因为她的夸奖受用的样子。
“下车,回家。”傅淮洲微抬下巴,秦助理立马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小叔叔再见!”阮荔下车后顺便转身和男人摆了摆手,毕竟今天还是多亏了人家,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陈静才能赶过来。
秦助理一直撑伞送她进了阮家的客厅,阮荔很是受用,傅家人向来礼数周全。
哦,除了傅行川。
客厅里面一家三口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看见阮荔回来表情没什么变化,直到看见给她撑伞的秦助理,谁不知道他已经在傅淮洲身边工作了好多年。
阮城立马站起来,“怎么好意思麻烦傅总呢,是阮荔不懂事了。”
傅淮洲都让他送人进来了,秦助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阮总客气了,阮小姐车出问题,送回来是应该的。”
客厅顿时陷入安静,似乎一家人现在才想起来阮荔车出问题的事情一样。
阮城正要说那就给阮荔换个车,周敏忽得出声,“说起来小舒回来还没去挑个自己喜欢的车,过几天去看看。”
客厅安静了一瞬。
“谢咯。”阮荔让佣人送秦助理出去,自己转身就要上楼,明天大早上她还有戏要拍。
“大家晚安。”
刚提裙上了楼梯,就被身后阮舒的声音叫住。
“妹妹,那是我的房间。”
阮荔愣住,转身看向客厅站着的一家三口,她只是因为工作忙最近一直住在酒店,没想到一回家房间都没了。
周敏上前把阮舒挡在身后,“夏天天气热,舒舒身体不好受不得热,那个房间通风好,你就让让舒舒。”
阮荔眨眨眼,“可我身体也不好呀,换房间会起疹子的。”
阮舒表情有些难看,这位鸠占鹊巢的人真是长了一身的公主病,换个房间而已怎么会长疹子,不过是借口罢了。
周敏看她这个态度也有些生气,人心本就是偏的,现在自己亲生的回来了,自然怎么看这个领养的不舒服。
“本来就是你姐姐的,你要是不愿意就自己想办法。”她一气之下说道。
阮荔手指搭在楼梯扶手上,本来她也没想过在阮舒回来之后还能和谐相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这么多年来朝夕相处在亲缘关系前皆成泡影。
“行了,都是一家人闹什么。”阮城站出来当和事佬,“小荔你就先将就一下,过几天我让人给你装修成一样的,你妈妈最近情绪不稳定还在吃药,你知道的,也就别计较。”
阮荔懒得多说,“那记得把我东西搬出去哦,爸爸,姐姐肯定不愿意用我的旧东西的,太委屈了呢。”
本来她也准备工作在外面住的,也就是今天一晚上,她进去旁边的房间,应该是早就准备这样做的,这个房间的东西都不缺,只是没办法和她原来的房间比。
阮荔伸手拍了几下被子,她确实睡不惯新床,只是迷迷糊糊间想起今天晚上的一堆破事,没想到最正常的居然是傅淮洲。
阮荔这份对傅淮洲的好印象一直到几天后在片场时戛然而止。
“什么!个十百千万…”阮荔看着陈姐拿过来的单子,盯着上面那一长串的0,准备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忽地想起自己还化着妆强行停住动作。
“你确定他没算错?”阮荔又数了一下位数,确定没有小数点。
陈静刚从秦助理那边拿到这个赔偿单子的时候也惊到了,即使在阮荔身边已经见过了这些上流圈子的消费,但傅淮洲作为上流中的天之骄子果然还是让人大开眼界。
“什么啊?”叶眠凑过来看。
阮荔把手里面的单子给她看,“昨天不小心把傅淮洲的车给撞了。”
今天她有一整天的戏,叶眠是她的好闺蜜过来探班,现在都要晚上了,阮荔才下戏。
“如果是傅淮洲,那就正常了。”叶眠看了一眼上面令人咋舌的数额,虽然傅行川这种富二代很厉害,但真正顶尖的还是傅淮洲他们这种商务人士,毕竟披个项目就是好几亿。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车要这个价格,都能买下个园子了。”阮荔数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还完他自己还真是“倾家荡产”。
果然侄子是面上的傻白甜,小叔叔是闷声做大事,看着清冷内里更黑。
“车倒不值这个价钱,但我哥他们那堆人都爱把车的组件换一遍,那些东西都是全球限量,要么仅此一份,加上其他的加起来就差不多了,千万倒也正常,不还没上亿呢。”叶眠怜爱地看着她。
京市有四大姓,傅家是第一,其他三家平分秋色,分别是时,叶,江。
叶眠就是叶家唯一的女儿,至于她的哥哥叶泽就是叶家的主事人,和傅淮州是好朋友。
阮荔恨恨地接下这张赔偿单,“接下来我真的要努力工作了。”
“别想了,今天来探班就是为了找你去华宴喝酒。”叶眠直接把人塞进了自己车里,“你也得放松放松自己啊。”
阮荔一直到看见华宴金碧辉煌的装修还在拒绝,“我明天还要拍戏,喝酒脸会肿的。”
“明天给你送一车冰美式消肿。”叶眠早就习惯了这人把自己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半小时后——
刚刚还拒绝喝酒的人已经撑着小脸眼神都迷离起来,旁边是空着的酒杯。
“阮荔枝,你的酒量真是毫无长进啊。”叶眠还算清醒,“又得姐送你回去。”
阮荔看着眼前的重影摆摆手,“我得早点回去,说好要努力工作的。”
“还能把你逼成这个样子?”叶眠有些不理解,“难不成阮家要和你断绝关系?”
“快了吧。”阮荔有些委屈地撇嘴,“又不是亲生的,不过这本来也是我自己的事,没想问他们。”
叶眠听见这话更来气,“他们好意思和你断绝关系?别忘了当初阮家哪有现在的气势,还不是你…”
阮荔撑着桌子站起来就要往包间外面走,叶眠都拦不住,只能后面追着,“你干什么去?”
正厅的中央有专门雇佣的人在演奏乐曲,阮荔酒醉得厉害,跌跌撞撞就走上了台中,直接坐在钢琴前面的琴凳上。
“我要弹,你们都让一让。”
女生纤长的手指落在黑白键上,纵然醉酒也能看出熟练来,内行人一听就知道是学过很久的。
“怎么想起弹琴了?”叶眠倚在旁边,拿着酒杯边喝边欣赏着。
华宴有严格的VIP制度,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有狗仔混进来,叶眠索性陪着她疯。
同时华宴的楼上,三个男人站在包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正厅里面的动静。
“几年没回来,这华宴是不是变化挺大,三哥?”包间里,时荀坐姿散漫地和旁边男人说着。
“华宴就是他的,你还问这话是不是喝酒喝傻了?”旁边一个眉目张狂的男人嘲笑着时荀。
傅淮洲只是握着酒杯在手里,看着灯光跟着酒晃动。
“叶泽你再骂我一句试试?亲眼看和听底下人做汇报那能一样吗?”时荀挑眉,身子不经意地看向楼下正厅,他们这个包间对着大厅的方向是一整片玻璃,“咦。”
“咦什么呢,时二。”叶泽随口问道。
“你妹妹在下面。”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叶泽没当回事,“她来华宴不也是经常了。”
反正有他的投资,在这里又不会出什么事,他也就不管了。
时荀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还有某人朝思暮想的小仙女,正发酒疯呢。”
“操,真的假的。”叶泽站起身往楼下看去。
“爱信不信,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和她两人形影不离的。”时荀凑过去和傅淮州嘲笑着已经失魂落魄的某人,“你知道吗,我们叶少爷前段时间回国后去阮家参加宴会,结果误打误撞撞见了人家家里一个女生,非说自己看见了仙女,结果一问人家小仙女比他小了整整四岁。”
傅淮洲一直波澜不惊的神色有了些变化,“阮家?”
时荀才反应过来,拍拍自己脑袋,“哎呀,忘记阮家现在有两个阮小姐了,不过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吧。”
傅淮洲往楼下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我近视,但没瞎。”
时荀说完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三哥这可和我没关系,是叶泽想要挖你侄子墙角的,我已经谴责过他了,不过你侄子不喜欢阮荔已经人尽皆知,你不知道?”
傅淮洲站在落地窗前,楼下的女生还在弹琴,她指法娴熟就算是醉了酒,肩颈线条依旧挺直,似乎已经是生理习惯。
“不关心。”傅淮洲摇晃着手里面的酒杯,看着猩红的液体晃荡出水波,撞破下面女生的身影。
“也是,现在阮家多出一位千金,这婚事落在谁头上还不一定。”时荀看着楼下,话音刚落就看见从正厅门口进来的一群人,嗤笑出声,“真不能背后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
阮舒跟在傅行川身后进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打量这个在京市首屈一指的场所,就被高台上弹琴的女生吸引了目光。
“那个是不是阮荔妹妹啊?”她轻轻揪了下男生的衣角。
傅行川从进来的时候就认出了那个身影,毕竟就算他不喜欢阮荔,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那张脸放在京市一众名媛中也是绝色。
“发什么疯呢,阮荔?”傅行川往前走了一步,“你阮小姐不是一向最要面子了?”
台上的女生没有理会他。
阮舒小声说道,“她喝醉了,应该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昨天本来想趁着从傅家回去的时机,让人拍几张阮荔的狼狈照片,说她夜会情人被抛弃,却没想到她坐上了傅淮洲的车,今天醉酒又能大做文章。
“她还敢不理我?”傅行川咬牙切齿。
台上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小脸泛粉的女生撑着下巴往下面看了一眼,光从那不可一世的站姿就认出了来人,还有他身后娇小的身影,阮荔娇笑。
“就是故意的,你没听说过破罐子破摔?”
傅行川耸了下肩膀,挑眉看她,“看来你是认清楚事实了,知道咱家的婚事要完了?还算识趣——”
“错了。”阮荔直接打断他的尾调,没心情听他在这说废话,提着裙摆站在台阶之上,歪着头一脸纯真,“我的意思是你是破罐子,难道还要我捧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