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浊酒入愁肠,莫道前尘似苦海。
一朝浴火来重生,莫言今生如乐园。
既得苍天鸿鹄愿,岂可安然任我行。
蹉跎岁月几十载,愿与知音论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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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4日,清明节,细雨绵绵,道道寒气袭来,安然紧了紧领口,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哎,清明时节雨纷纷,兄弟啊,别哭了,哥这就去看你!”
推门出来,司机王强站在门口,看见安然,小声说道:“董事长,下雨了,您还是穿大衣吧!”
“不用了,里面套着羊绒衫呢,我们走吧!”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奔驰融入了扫墓大军中,走走停停,路上很堵,安然的心也有点堵。
两个多小时后,终于进了陵园,王强把车停好,打开车门,撑起雨伞,举到下车的安然头顶。
“把东西给我就行了,你在车里等我吧!”
两人一起走到车尾,王强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大黑塑料袋,安然接过来,又接过了雨伞。
走进墓地,安然停下脚步,站在树下往前看,高远的墓碑前站着一个打着格伞的女人。
一束洁白的梅花摆在墓碑前,独爱寒梅,这是高远的秘密。
“探波傲雪,剪雪裁冰,一身傲骨何为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长叹一声,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戴上墨镜,转身消失在小雨中。
“哎,真搞不懂你们,明明爱到骨头里,可为啥就不能让一步,都倔的跟头驴似的!
人这一辈子,不容易,该享受就享受,该浪漫就得浪漫,你看看现在,阴阳两隔,哎!”
待女人离开,站在远处观望的安然,这才慢慢走到高远的墓碑前,摇头叹息道。
高远是个孤儿,和安然的经历很像,不同的是,高远在福利院长大,安然则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
2000年,两人前后脚进入一家公司,四年后,奥运会火炬传递仪式在京举行。
仪式当天下午,一场大火,吸引了京城所有人的眼球,站在围观人群中,老大戏称:
“公司上市,真是借了圣火的恩典啊!”
第二日,一篇报道见诸某报头版头条“奥运圣火点燃XX大厦,XX公司借圣火之威火爆上市!”
又过了四年,奥运会开幕当天,安然的公司成立,七大股东的名字里赫然写着高远。
高远一直受人资助,还真出息,考入了名校清华,是公司里学历最高的人,薪水也最高。
可高远的性格却很孤僻,平日里从来不参加聚会,不吃别人,当然也不请别人。
双排扣的蓝西装,从安然认识他那年一直穿到过世,很奇葩!
公司中午三十块钱饭补,他能花一半就算奢侈了,安然不解,便常常请他下饭店。
可每次结账的时候,高远都会把一半饭钱放到桌子上,几次以后,安然怕了,就此作罢。
“高总,呵呵,很节俭!”
员工们对高远的评价很含蓄,安然知道,潜台词是葛朗台,是铁公鸡,是抠门精。
想到这些,安然的眼睛里有点点泪光在闪烁,嘴里轻轻呢喃道:
“兄弟啊,哥也误解你了,你没完成的心愿,哥替你完成,奔波劳累了一辈子,好好歇着吧!”
安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心头如巨石压着般沉痛,以至于呼吸都变得困难。
许久,安然拉过铁桶,用伞遮住小雨,点燃黄纸扔进桶中,周围的空气也暖了几分。
“兄弟啊,这以后送给养的活,哥包下了,谁让我清明过生日呢!
呵呵,这生日想忘都难啊,一有人烧纸啊,就知道我过生日了,也该给你送银子喽!
你不是一直惦记小虎子嘛,一会他就来,人家是出国比赛了,不是忘了你这个便宜爹!”
安然伸出手,轻轻拭去墓碑照片上的雨水,目光所至,心中一跳。
照片上的高远,突然眼角牵动,一滴泪珠滚滚而下,嘴巴张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嗵!”
安然一屁股坐到地上,袋子里的黄纸尽数落入桶中,雨伞也扣在了铁桶上。
“呼!”
火光瞬间暴起,安然被围了进去,脸上立即传来阵阵灼痛。
“安爸爸!”
身后传来小虎子焦急的叫喊声,脚步声跟着响起,声音越来越近,安然的意识却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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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安然!”
一声怒吼传进安然的耳朵里,安然“扑腾”一下坐了起来,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胖子。
“儿子?你咋这么胖了?你……”
“安然,你特么睡懵圈了,管谁叫儿子呢?”
胖子手里的笤帚,再次敲在安然的课桌上,眼珠子也瞪得溜圆,跟缩小了的张飞一样!
“不好意思,整岔劈了,我还以为是我干儿子呢,不是,你谁呀,在这咋乎啥呢?”
安然脑子里一片混乱,刚刚明明听见小虎子在喊自己,怎么一下变成眼前的蠢胖子了?
安然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绿迹斑驳的课桌,屁股底下小巧的凳子,前方黑板刚刚擦过。
黑板上方的墙面上,有八个鲜红的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真能逗,还好好学习,呵呵,咋不说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呢?”
“傻子,回头!”
安然扭过头,看见教室后面的墙上方,同样鲜红的八个大字,“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我去,啥情况,我这是跑哪来了?
“安然,你醒了,我们都叫你半天了!”
“他那是看咱们把活干完了,才敢醒的!”
“一值日,你不是这难受就是那不舒服,现在又做梦娶媳妇,连儿子都有了,咯咯咯!”
远处,三个女生一人一句,全是冲着安然来的。
值日?
这几个人谁呀?
安然瞪着眼睛,拼命回忆这几个人的脸,有点印象,但很模糊。
“朱大常,哈哈哈,没想到,你上学的时候就这么肥呀!”
安然突然开口,看着眼前的胖子大笑起来。
胖子被安然笑懵了,也被安然的话雷懵了,啥叫我上学时候这么肥呀,老子以后要瘦了吗?
“你们三个小妖,快快报上名来!”
安然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话,人也蹦上了凳子,什么情况,自己怎么这么灵巧了?
“我是你姐蓝蕊!”
“我是你姐田甜!”
“我是你姐胡翠花!”
三个女生觉得好玩,安然就是个开心果,她们早就习惯了这种胡闹,所以,很愿意配合。
“老张开车去东北,撞了!
肇事司机耍流氓,跑了!
多亏一个东北人!
送到医院缝五针,好了!
老张请他吃顿饭!
喝的少了他不干,他说……
翠花,上酸菜!”
“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个人看着安然扭着屁股,唱着歌,一个个笑得捂着肚子,直擦眼泪,胖子更是大叫道:
“翠花,叫你上酸菜呢,多搁几块大肥肉!”
看着他们笑,安然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是感动哪路大神了,竟然让自己重生了!
不对,好像是高远搞的鬼,这也太扯了,那么点个铁桶,还弄了个“遇”火重生!
我说兄弟,有这能耐,你咋不让自己重生呢?
对呀,高远不会是也重生了吧?
可是上哪找你去啊,我的好兄弟耶!
咱哥俩认识二十年了,就知道你是个孤儿,可看我现在这造型,估计你比我还惨吧!
在这一刻,记忆的大门完全打开,面前的几人,因名字而变得生动形象起来。
朱大常,没考上大学,也没复读,跟着他爸干起了厨子,后来自己开饭店,没少挣钱。
蓝蕊,同桌的你,也没考上大学,上的自费,回来进了一家银行上班,一直没嫁人。
胡翠花,考上了大连理工,毕业后留校,多年以后登上了事业巅峰,成了一名受人敬仰的教授。
田甜,唱歌特好听,考上了艺校,之后开始走穴,可能走的太远了,慢慢就没了踪迹。
而自己,奔波一世,七君子合伙开了家公司,到了2020年,身边只剩下了高远一个股东。
而这个好兄弟,去外地考察项目,却被一场大火烧死了,自己忙活了好几天,昨天才把他安葬。
今天是清明,也是自己生日,正给他送第一桶金呢,稀里糊涂就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