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小的时候爹爹带我去寺里请香。
寺里的主持说。
我在18岁之时,会遇见爱人和仇人。
可是他没有说,这两人竟是同一个人。
他曾至我陷入无尽的痛苦。
再见面时,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可他却一改往日的模样,跪在门前求我原谅。
魏识卿,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1.
魏识卿考中了状元,皇上命他进京任命。
自他走之后,便很少传书信回来。
镇子上的人都在传,魏识卿是进京攀上了高枝,早就忘了我。
爹爹十分气愤,大骂这些人是碎嘴子,见不得别人好。
虽然他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很维护魏识卿的样子。
可我心里清楚,他是担心的。
隔天,我背着包袱悄悄溜出门准备去寻魏识卿。
一入京,便从百姓口中得知新科状元即将迎娶公主的消息。
几番辗转之下,我才在一个酒楼找到了他….与公主。
公主生的十分貌美,她一见我便笑了。
“你就是那个救了识卿的镖局小姐?竟还找到这儿来儿了,难不成是想来攀高枝吗?”
她的眼神满是鄙夷,像是在说一件令人厌恶的东西。
“拿着吧,够你们镖局跑几年的了。”
话落,她便唤来婢女给了我一个荷包,里面满满的全是金子。
手里的荷包好像变成了烫手山芋,我无助的看向魏识卿,希望他能替我解释些什么。
烈阳刺眼,他的目光游离在各处,却始终没有与我对视。
边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将这儿围得水泄不通。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传进我的耳朵。
他们之中说我的也有,可怜我的也有,更多的我已经听不见了,只感觉耳边一阵蜂鸣。
看着魏识卿躲闪的神情,我忽然想起来他求娶我的那天。
他的眼眸炙热而坦诚,右手一拉,直接将我拉扯进怀中。
“楹楹,你是我魏识卿认定的妻子,换了谁都不行。”
往日种种甜蜜与之对比,我只觉得心酸。
忽略了众人的目光,我转身离开了酒楼。
隐约的,我听见魏识卿唤公主月儿。
柔情似水。
好亲密啊。
2.
正值晌午,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我吆喝着大家来看手里的锦缎。
还没叫卖两句,就被人给拉走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魏识卿。
他的脸色铁青,像吞了只苍蝇似的。
“你是很缺钱吗?需要来干这种叫卖的活来丢我的脸面。”
“什么叫这种活?你当初被我救回来的时候,难道不是靠我爹爹一趟一趟出镖的钱养活你科考吗?”
我接上了他的话。
猛然间戛然而止,他这个新科状元如何来的我们都心知肚明。
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倒映出我的轮廓,还夹杂着一丝恼羞成怒。
“状元郎请回吧,我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不必担心我丢了你的面子。”
“还有,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将话说完。
魏识卿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措,下意识的想拉我的手。
我无心再与他纠缠,侧身躲过。
此时有个小姑娘向这边跑来,是那天给我荷包的婢女,她慌张的神色令我在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伏在魏识卿耳边说了几句,两人便急匆匆的走了。
我一直站在这个巷子没有动,望着两人越来越小的身影,脑子混乱的什么都想不到。
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笼盖了整个天空,街上的小贩急急忙忙的收拾摊子往家里赶。
不到片刻,豆子般的雨点便砸下来。
路上的行人因为慌乱撞到了一起,东西撒了一地。
魏识卿。
山高路远,我是你丢弃的第一件行李。
3.
那日我淋了一场雨,回到租的小院子里便病倒了。
是隔壁的邻居大娘发现的,她为我请了郎中,悉心照顾我,才捡回来一条命。
烧迷糊的时候,我梦到了许多以往发生的事情。
魏识卿是我陪着爹爹出镖时,在路边捡回家的。
那时他进京赶考,被山匪劫了钱财,打伤丢在路边。
起初爹爹并不开心,说我这般捡来路不明的人怕引火烧身,万一这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可几年相处下来,爹爹愈发喜欢他,现下更是一口一个女婿喊着。
我从小身子便不好,魏识卿知道后,各处寻找药方为我调理。
他也曾豁出性命,登最险的山,只为我采摘回一朵雪莲熬药。
梦醒,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我明白,他追求荣华富贵,一心想求娶公主。
他觉得我这个小门小户的身份对他毫无助力。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心里抽离,连带着过往的魏识卿越来越远。
我揉揉眼睛,手背上一片晶莹。
原来,分离的感觉是这般难受。
就好像心口被人用手给攥住,一阵子闷闷的疼痛感传来。
邻居大娘端着一碗药进来,见我这般不由得出声劝我:“姑娘。你那个未婚夫婿听说择日就要求娶公主了,你还是别想他了。”
“这负心汉从古至今多的数不过来,还是得顾着自己方好啊。”
我想要回应一个笑,却只有无声的抽泣。
爹爹,我想回家。
我再也不想来京城了。
4.
如大娘所说,魏识卿将要在两个月后迎娶公主。
在锦缎店里,我再一次见到了他。
“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病了。”
下意识的,他还是出声关心我。
我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神情淡漠答道:“多谢驸马爷关心,民女没事。”
魏识卿心里憋着口气,一把拉过我的手腕。
我拼命挣扎,手腕处泛红一片。
“呦,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陆知月的声音传来。
手,松开了。
他将我手放开时,我先是一愣,紧接着心脏刺痛,指尖发颤,像有谁在我心里撒了一把钢珠。
又冷又硬的痛感滚过心尖。
看吧,与公主相比,我还是可以轻易被放下的那个。
望着空荡荡的手腕处,唇角不免泛起一丝苦笑。
看着我笑,陆知月心中更加不快。
啪!
一记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
这一巴掌,大力的让我的脸颊疼的几乎麻木,嘴角也缓缓渗出了一丝血迹。
小店内几乎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用一种看戏的目光看向这里。
“不知公主此举动手,寓意何为。”
魏识卿怔了一下,抓住了陆知月的手。
陆知月从鼻腔哼出笑,指尖划过他的脸:“自然是不满自家夫婿让人勾引了的。”
她的声音带着警告。
魏识卿颓然松手,神情凄然,犹如一只困兽。
看到我,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望向我的眼神也越发晦涩难辨。
我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关切是源于什么。
于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5.
上次的事过去没多久,公主府便派人传话唤我去给她量制新衣的尺寸。
陆知月唤我跪下给她量身形。
“苏扶楹,你不该惦记本宫的东西。”
“不过,瞅着你今日这般下作的样子,来日我玩腻了魏识卿,让你做个通房可好。”
她说的话极具侮辱性,令人生厌。
她还说,魏识卿说我与他在一起时,呆呆的,像块木头。
像是被人当头喝棒一般,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我咬牙将软尺捏在手心,提裙站起:“尺寸已经量制完成,公主若没别的事情民女先行回去了。”
我想离开,可陆知月命人拦住了我。
魏识卿进门见此场景,亲昵的捏捏她的脸,笑道:“何必与一个丈量尺寸的小丫头计较。”
继而转过身对着我说:“你给公主赔个不是,便可回去。”
我倏然站住脚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道歉?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就因为这可笑的身份阶级。
我不服气的反驳。
“民女并无错处,何来道歉一说。”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背对着我:“来人,苏扶楹言语顶撞公主,念在公主仁慈,罚其在门口跪满三个时辰。”
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我的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权势,果真是极好的东西。
令人痴迷沉醉,丢失自我。
再看陆知月,她站在魏识卿身侧挑衅的笑笑。
也罢。
我将腕间的镯子取下,放在地上。
那是之前魏识卿送我的。
依稀记得,他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晚上,替人誊抄书籍,才赚取这么一个镯子。
那个时候,他满怀期许的望着我。
说日后会努力赚钱,为我卖更多好看的首饰。
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手腕处,哪里有一圈取镯子留下的红痕。
魏识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6.
爹爹从镇子上赶了过来。
一见到我便开始落泪。
他是个极为性情的汉子,自从娘去世以后,便一直都是他悉心照顾我。
聊天之间,顺着烛光,我看着了爹爹发间的白发。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在悄悄的变老。
我的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爹爹,是女儿不好,是女儿让你担心了。”
爹爹的嘴微微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扑进了爹爹的怀中。
如同水晶般的珠子,晶莹而脆弱,一触即落。
隔日,我们收拾着行囊准备回家。
临行前,我去了一趟绣阁向老板娘辞行。
再回到家中时,隔壁大娘说爹爹在我出门没多久后便也出去了。
不知为何,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爹爹去了公主府。
我爹早些年的时候便受了伤,落下了病根。
现在年纪大了更是严重,以往在家中我时常见他疼的直不起腰来。
如今为了我,只身去了公主府,陆知月骄蛮,诸般后果我都不敢想。
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我向着公主府的方向跑去。
离公主府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一大群人围堵在公主府门口。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双手颤抖的拨开人群,挤身进去。
引入眼帘的是几个家丁杖刑一个老者的画面。
后腰之下,血肉模糊。
猩红的血刺痛了我的双眼,脑子里翻转昏眩。
我像被丢进了无边的冰冷深海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那个人,是爹爹。
7.
天色十分昏暗,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黑压压的。
我冲进去拦住了他们要落下的棍子。
“求公主放过我爹,一切罪责请公主责罚民女一人”
我转身跪在陆知月身前,没有一丝犹豫。
“哦?你下跪求人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意思。可是你爹以下犯上触怒了本公主,这可是死罪。”
陆知月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很讨厌她。
可是为了爹爹,我别无选择。
我跪着给她磕头,没有一会儿血水便顺着眼皮流了下来。
“求公主…”
我话还没说完,她的婢女就甩了我一个巴掌。
她的力气很大,我的脸麻木着,高高肿起。
我不敢反抗,生怕会惹得她不快。
陆知月笑起来,那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我一眼,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苏扶楹,本公主见你这般心情甚好,今日便大发慈悲放了你这个爹。”
我再也忍不住泪,哭了出来,哽咽着磕下最后一个头:“谢公主。”
陆知月掩嘴而笑,她斜睨着看我,随着轻哼带出的一抹淡笑,似讥讽。
她离开之后,看热闹的人也随之散开。
天空下起蒙蒙细雨,我吃力的将阿爹扶起。
眼泪从阿爹无神发灰的眼睛里滚落,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口中全是血。
他说不出话来了。
阿爹的舌头被人拔了。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情绪崩塌的感觉不停撞击着我。
我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攥住凌迟,千刀万剐。
8.
魏识卿来到了我租的这个小院子。
许是住惯了奢华的宫殿,踏进这儿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这一次,我再也没有任何计较的心思。
“楹楹…月儿她…”
一开口,魏识卿便想为陆知月做辩解。
我不想再听,伸手想将门关上。
像他们这种权贵,我惹不起,至少可以躲得起。
他还想再说什么,用手抵住了门框。
我奋力想将门给关上,可最终还是比不过他的力气。
索性顺势将门敞开。
他没站稳,差点栽个跟头。
刚稳住身形便想来拉我。
“楹楹你听我说…”
“月儿她是不讲理了些,可是我听下人说了,岳父…苏镖头他也不是全无错处。”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身子忍不住发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再开口,声音嘶哑。
“有错处,便可以将人打的半死,拔去了舌头?”
“魏识卿,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如何能说的出口这些话。”
他还想再说什么,被我出言打断。
我丢掉所有的仪态,用力的推开魏识卿。
“魏识卿,算我求你离我们远一些。”
“我只是个平头老百姓,真的惹不起你们这种大贵人。”
“我爹爹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我没有心情跟你们玩这种无聊的争宠游戏。”
听到爹爹的现状,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紧握的指节已经有一些发白,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颓丧萎靡。
我顺势将门关上,推拉之中好像夹伤了他。
可是魏识卿。
手上的伤很快就能好,那我爹爹呢?
能否让陆知月还我一个健全的爹爹。
9.
大夫说爹爹的筋骨被悉数打断,极有可能站不起来了。
没了舌头,爹爹也说不了话。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连喂药之时也都是垂着眼。
隔天,我正在医馆为爹爹抓药。
无意间听见两个人交谈,说圣上赐了一株九死还魂草给准驸马。
这是上好的补药,就连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也能将其拉回来。
顾不得其他,我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摔倒在地下也毫不在意。
能治好爹爹,就算是给陆知月磕多少个头也无所谓。
可是我怎么等,也等不到魏识卿的身影。
几番打听之下才得知,他陪着圣上和公主上行宫围场狩猎去了。
于是我立马回了家收拾行李,准备去围场。
爹爹不明所以的拉住我。
我只是笑笑:“爹,您放心,等女儿回来,一起都会好的。”
可是我刚出门没多久,隔壁大娘的儿子便骑着马追了上来。
他的神情十分着急。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的眼皮倏然一跳,陡然联想到某种不详的猜测。
“妹子,你快回去看看吧,你阿爹自杀了。”
手中的包袱掉在了地下。
一滴泪珠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我再也支撑不住分毫,重重摔倒在地。
铺天盖地的疼痛将我席卷,无论何时,都没有此刻这般让我崩溃。
我想着,只要爹爹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盼头。
可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也被碾碎。
爹爹不在了。
我捂住胸口,想尽力减轻心口的疼痛却无济于事。
最终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