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齐沉声急问:“信鸽放出去了?”
她还抱着一种指望:只要信鸽放出去,带来援军,那么,只要车队还能坚持抵抗一会,便能够获救!
可得到的回答却使她彻底失望了。
那小兵一脸木然,话语也七零八落。
“已经、被射下了。”
然而,她绝不可能就此坐以待毙!
哪怕是死,她也得带下去几个!
沈颂齐脸色苍白,眉眼间却是从未有过的坚毅,她没有看那些六神无主的侍从们,而是果断而坚决地命令:“把我营帐里所有的灯都点亮,其他地方不留任何光亮,所有人不许带金银铜钱,一旦拼杀起来,即刻就逃!务必向汗王送去消息!”
隐约有惊呼声传来:“糟糕,这雨怎么来得这么快!”
暴雨倾盆而下!
那些密集的雨声扰乱了寂静的夜晚,也让敌人的马蹄声变得难以分辨。
“下雨了?”沈颂齐喃喃自语,目光不断地环视着四周,喉间一片干涩,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过于紧绷的神经让她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下雨了……”她慢慢重复了一遍,这才终于明白。
秀秀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
“是,下雨了。”
突然!
“死、死……死人啦!死人啦!”
凄厉的嚎叫声骤然在寂静的夜晚中炸开,泪水和雨水交织糊在一张张苍白的脸上。恐惧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伴随而来的还有愤怒与迷茫,握着武器的手哆哆嗦嗦没有一点力气,在敌人的屠刀下,甚至没有一丁点抵抗的机会。
尖叫、哭喊,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混乱。
沈颂齐能够依稀辨认出很多熟面孔,他们涕泗横流,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伤口处血肉模糊,拼命地睁开眼睛却只能绝望地等着呼吸消失。
但更多的是陌生人。
随嫁的箱子全部被掀开,那些华美的艳丽的绸缎被随意地扔在地上,泥泞的靴子毫不客气地踩上去,珠玉扔得满地狼藉,即使在黯淡的月色下,也生生刺痛了她的眼睛!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可沈颂齐又能怎么办呢!她只能紧咬下唇,拼命地往前跑,喉间沁出了血腥味,眼前眩晕不停,却一刻也不敢停下。
往后,就是屠刀!
有人在为分赃大打出手,衣袍上模糊的纹样在她的视线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惊雷般划过她的脑海:“那是——漠北的服饰?”
不可能是漠北汗国的人。
她第一时间就否认了这个想法。且不说自己死在这里漠北不会有任何好处,更何况……沈颂齐想起了那双干净而沉静的眼睛,她绝不会认为,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会做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那么,谁又能在其中获利呢?
齐国,只有齐国!
“殿下,随我来!”
秀秀急迫地奔向沈颂齐。
“公主!公主!其他人怎么办!其他人怎么办!我们该往哪里逃啊?”桑儿也在拼命地往前跑,但她仍然忍不住地回头,脸色惨白地盯着逐渐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慢慢失去了力气。
她颤抖着手死死攥住沈颂齐的袖子,恐惧的呼唤声一瞬间吸引了砍杀者的注意。
“拦住她们!”
——他们马上追了过来。
沈颂齐咬牙不断向前方跑去。
那日苏送给她的匕首仍然带在身上,她干脆利落地割断了繁复的裙踞,随手将那些装饰华丽的钗环扔在身后。
跑,不断往前跑,跑到身上所有的气力都已经耗尽了。但身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仓皇中,秀秀扭伤了脚踝,但她仅仅只是闷哼一声,便继续踉踉跄跄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