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早在慈宁宫摆好了午膳,正抱着一只小白猫逗趣,看着燕景来了,放下猫,她语气稍稍埋怨:“你忙得很,都没时间同哀家用膳了么?真该叫都督府那些人看看他们的好王爷多孝顺,这天下居然有母亲请儿子的笑话。”
说笑话就太过严重了,他是太久未来慈宁宫了。
燕景掀开袍子,拉开圆凳往桌前一坐,扭头看着站在太后身后的小宫女,“母后恼我,仔细气坏了身子;怎么也不知道劝一劝?若是母后气着了,本王要你的命。”语气分明该是生气的,面上却带着笑,看的那小宫女生生脸红,连说奴婢知罪。他又转过脸给太后夹菜,“母后想我,着人知会一句便是,儿子哪有不来的道理?”
他插科打诨,太后教他哄得喜笑颜开的,却少不了又讲起他的婚事,他虽听腻了,也都一一笑着揭过,跟太后打太极,太后最后无奈,还是同样一句话收场,“罢了,哀家也管不了你了。”
一顿饭吃的也算开心,等到燕景再出慈宁宫,已将近傍晚。
燕景想起兵营里还有些儿没处理,今日没坐马车,仍是骑马,马恰巧在西华门外,他又沿边道走,准备出宫;晃晃悠悠地,闲庭信步在紫禁城里。
傍晚的紫禁城静悄悄,夕阳撒下,初夏的风带着点微弱的热气,舒爽极了。燕景极享受这般闲适。
他从前是意气风发的小王爷,昔日是放荡思无涯,一朝看尽长安花;几度沉浮,那风流不羁早在北疆的战场,亦或是暗波汹涌的朝堂沉寂了;嘉和帝刚登基那会,朝堂上结党营私,大将军与鞑靼勾结一气,他一怒出征,取了鞑靼首领人头搬到大将军面前,大将军进了诏狱,兵符也到了他手上,却又被都察院那帮子文官猜忌,打了仗回来什么都变了。
他自嘲,如今到真是狎兴生疏,酒徒萧索。
似是梦境,他也不知道之前那风流纨绔是他,还是如今阴险狡诈的永乐王是他。浑浑噩噩大醉一场,最后什么也不剩。
唯京城城还一成不变,春凤阁仍屹立不倒,只不过再没他跟沈香的身影。
他背着手走着,慢悠悠穿过武英殿,风划过他衣襟,也划过配殿里那垂挂的轻纱。
他眼波流转,往武英殿不经意一瞥,轻纱被掀起,隐隐约约透出个人影来。
案上一堆画轴,画轴趴着一个瘦小身影,头发高高束起,露出雪白的颈肉,分明是男子打扮,却有着女人身材。
他皱了皱眉头,不予理会,刚准备要走,那轻纱后传来一阵尖尖细细的声音,是极好听的;不像东厂那些公公破锣嗓子,还非要捏着说话,听得人毛骨悚然;这声音轻飘飘的,也像风一般,抚过他耳廓。
“大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人大约睡蒙了,抓住个人就想问几时。野腔无调,毫无规矩,他转身就走,并不想理会。
香香昨夜难以入睡,今天又起了大早,风吹的她困意丛生,便就着书案睡了一会;刚醒,视线并不清明,远远透着纱,以为是李春华来了,便开了口;谁知道这李春华不理她,她掀开帘子,追问。
谁知道,帘子一掀,男子背影高大挺拔,穿着又是华贵非常,哪里是李春华那副摧眉折腰的样儿?她这才反应过来,尴尬极了,只不过方才嘴巴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李大人…?”
那男子这才回头,面容不悦,扭过头,并未看她。
香香却看得清楚,立马白了脸色。